放学时她在走廊楼梯间截住他,他一语不发,调头就走。
范雪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在周末放学时跟踪他。
周五傍晚,常小春骑着自行车回家,范雪也踩着自行车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郊区一条无人的水泥路上,范雪突然加速,超过常小春,截住他的去路。
常小春只得从自行车上跳下来。
范雪喘着气说:“小春,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退学?你的梦想不是考上清华和我一起去北京念书吗?”
常小春推着自行车,脸色苍白,低垂着头,半晌无声。
范雪跺足道:“你倒是开口说话呀。为什么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到底是不是常小春?”
常小春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来,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定定地瞧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咬咬牙,像是最后下定决心一样,用几乎哽咽的声音说:“小雪,你不要逼我了,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告诉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其实我、我……”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轰鸣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像发疯一样,闪电般撞向范雪。
常小春大吃一惊,叫声:“范雪,小心!”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两人同时滚出两三米远。
小车在两辆自行车上碾过,自行车顿时被碾成废铁。
小车一击不中,又倒退回来,将车头对准两人。
常小春透过小车前挡风玻璃,看清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不由叫出声来:“爸爸,怎么是你?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小车车门打开,驾车人把一只脚踏在地上,探出头来,是一个宽皮大脸的中年男人。
范雪在报纸和网络上见过这位房地产商的新闻照片,认得他正是常小春的爸爸常光裕。
常光裕叫道:“小春,这丫头一直缠着你,一直在暗中调查你,她会把你害死的。不如索性让我撞死她,大不了赔些钱就是了。”
常小春把范雪护在身后,大声道:“不行,你不能伤害她!”
“臭小子,滚开,你想过没有,她再这样追查下去,迟早会害死你的。”
常光裕跳下车,劈面一个耳光,打得常小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常光裕又骂了两声,顺手解下皮带,缚住他双手,将他拖进车里。然后启动汽车,再次撞向范雪。
范雪如梦方醒,吓得脸无血色,掉头朝路口跑去,边跑边叫“救命”,可是这郊区偏僻小路罕有行人来往,任她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小车不断加速,眼见就要撞到她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阵警笛呼啸,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从路口疾驰而至,先是偏转车头,让过在前面奔跑的范雪,然后一打方向盘,横在了追赶她的小车前面。
常光裕刹车不及,砰的一声,撞到警车上,小车引擎盖顿时飞起。
警车上跳下三名警察,为首一人,正是范雪的刑警父亲范泽天。
范泽天回头看看女儿,问:“小雪,你没事吧?”
范雪抑制住怦怦直跳的心,喘着气说:“我没事。”又问,“爸,你怎么来了?”
范泽天说:“丫头,因为保密的关系,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常小春这个案子,上次听了你的分析之后,我们警方已经立案调查多时,现在已经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收网?”范雪不由睁大眼睛,“难道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难道小春他真的已经……?”
范泽天点点头说:“你的推理基本没错,只不过你把事实真相弄反了。”
范雪一怔:“弄反了?”
范泽天道:“是的。我们提取了常小春暑假前和暑假后的指纹,经过技术对比,基本吻合,这就说明常小春并没有被人冒充。我们警方又到广东调查过,发现常小冬在广东打工期间,总共露过两次面,但每次他在广东出现的时候,他哥哥常小春在家里的行踪就是个谜,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弟弟常小冬在广东露面的时候,哥哥常小春是待在咱们青阳市的。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弟弟常小冬其实根本就没有到过广东,在广州制鞋厂和东莞酒店出现的打工仔常小冬,其实就是哥哥常小春。他跟弟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去找工作,绝不会被人看出来。”
范雪问:“小春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泽天盯着车里的常光裕父子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的推理并没有错,只是把凶手与被害人弄反了。被杀的是弟弟常小冬,而杀人凶手则是哥哥常小春。”
“啊?”范雪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时常小春已经挣脱束缚,从车里跳下来,沙哑着声音道:“是的,确实是我杀了小冬。那天早上,我们兄弟俩在鹰嘴崖上吵架,他一激动,就想把我推下悬崖。我奋力反抗,结果一时失手,反倒把他推了下去。我慌慌张张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跑上山寻找,可是弟弟掉落深涧,哪里还寻得到?妈妈伤心地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叫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叫我不要慌张,只要按他说的去做,我就不会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他叫我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去了两次广东,一次去广州一家制鞋厂打工,一次去东莞一家四星级酒店应聘。爸爸说只要我拿着弟弟的身份证在广东露个面,证明弟弟还活着就可以了。然后妈妈对别人说弟弟去广东打工了,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范泽天看着面如死灰的常光裕,冷笑道:“可惜你这位聪明老爸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差,他虽然帮你摆平了一切,但你却因为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而深感愧疚,精神崩溃,性情大变,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最后终于引起我们家这位少女侦探的怀疑……”
常光裕一声长叹,看看表情痛苦泪流满面的儿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常小春的座位已经空了一个星期,范雪仍然没有从这场变故的悲伤中恍过神来。
这天晚上,刚下晚自习,门卫跑来叫她,说学校门口有个女人找她。
她跑出去一看,找她的竟是常小春的母亲吴兰英。
她有点意外,走过去问:“吴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吴兰英一见她,就流下泪来,说:“闺女,小春的事,我今天才听他爸爸打电话说给我听。其实杀死小冬的人,并不是他哥。”
范雪吃了一惊,问:“杀死常小冬的不是小春?”
吴兰英点点头说:“是的。他们兄弟俩那天确实是在鹰嘴崖上吵了架,小冬也确实对他哥哥动了手,想把他哥推下悬崖,可是他力气没有他哥大,打不过他哥,所以一气之下就跑回家里,拿了一把菜刀要去杀他哥。我急忙拦住他,劝阻他,这孩子正在气头上,觉得我是在帮着他哥,竟然提着菜刀回头要砍我。我没处可跑,只好扑上去夺他的刀,谁知争夺中刀口划过他脖子,切中了他的颈动脉。他倒在地上,鲜血狂涌,很快就不行了。小春在鹰嘴崖上独自坐了一会,步行回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就拿锄头到屋后菜园里挖个坑,把他弟弟埋了,又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掏出手机给他爸打电话,说他自己失手杀死了弟弟。他爸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只好给他出主意教他怎样逃避罪责……”
范雪问:“小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