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娴被陈浩南粗鲁塞进车后座,她根本来不及耍心眼子逃跑,车子就已经开动
面包车一路颠簸,在繁华闹市穿街而过,很快驶入一片荒芜郊外,比起灯红酒绿的尖东,这里好似无人之境,橘红色落日挂在遥远天边,今日最后几缕阳光格外吝啬,太阳快被山头遮掩,万物大地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细碎夕阳洒进车内,照的江娴眼前一阵红一阵白,秀美却煞白的脸庞似披上红霞
江娴自知哭喊无用,干脆一声不发僵直坐着
她双目死盯前方挡风玻璃,不看左边右边一眼
坐在她左侧的山鸡耐不住了,他挪了一寸又一寸,试图贴近她
江娴为了躲他,下意识往另一边靠,当纤瘦肩头撞上陈浩南那结实的臂膀时,她瞬间哑了声息,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被她这么一碰,陈浩南瞳孔赫然一颤,他不动声色朝山鸡摇了下头,眼神里满是警告
这莫大的压迫感逼得江娴头晕目眩,她紧咬牙关却止不住颤栗
山鸡哪会听陈浩南的话,他嘴角一斜,俯身压住江娴
江娴被激怒,她怒骂着推搡他胸膛踢踹他双腿,他却纹丝不动
山鸡一脸下流坏笑,细致打量她的面孔,眉眼鼻唇一点儿不落
他不停吞咽口水,好像再不咽,就会顺着嘴角流出似的“你这小娘们儿长得是好看,也是,你鸡爷我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江娴气得咬牙切齿,她只能尽量和山鸡保持距离,一刻也不放松的瞪他
“还敢瞥老子?这么倔?”山鸡啧啧两声,毫无征兆的探出胳膊要去捏她下巴
她猛的别开脸想躲,却正对上陈浩南那意义不明的目光
她目光习惯性下移,最终定格在他那条过肩龙上无法再动
她这才想起,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未曾在意过陈浩南的模样,她看了古惑仔电影五年,却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他
当然了,这是被迫的,她现在想离他远远的,也做不到
她前世五年光阴,偏执少女支离破碎的南柯梦中,只有乌鸦一人
其余的角色,无论正派反派,能叫她稍微关注一些的只有靓坤,因为他做事实在太狠,而且他的声线很特别,几百个人里都找不出一个嗓子像他这样的
对于陈浩南,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肯定的,他是电影里的主角,哪部戏都有他出现,她想不熟悉都难,但她也陌生,因为她从未过多的在意过他,她甚至连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懒得揣测
或许是出于对纹身的好奇,她不自禁端详起他那条过肩龙来
那是一条气势磅礴的盘龙,龙须纤长,尖锐龙爪好似能刺破一切,片片龙鳞线条一丝不苟,龙头落在心口处,不短的躯干和张扬的尾盘绕在右臂
陈浩南的相貌固然是俊美的,引得无数少女尖叫的好身材也不是吹嘘的
但是在江娴看来,他就是一个该死的家伙,死不足惜,死一万遍都不算冤,死了丢在乱葬岗里生蛆都活该
陈浩南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的,在看见她那挂着晶莹泪丝的眼角时,他出于本能的将她护进臂弯
他那绸面的西服衣袖触碰到她裸露的肩头,她脊背一僵,使出浑身力气给了他胸口一拳,却也碍不到他任何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进退两难
陈浩南未曾怪罪她的恩将仇报,她的豺狼虎豹心性,他都见识过了,他只是静默的搂她,只为防止山鸡对她动手动脚,而他,没占她任何便宜
江娴坐如针毡,他一靠近,她便清晰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也是烟草味,还有她说不出种类的古龙水味道
明明很好闻,她却嫌恶的掩住口鼻
说来好玩,她和靓坤第一天相识,她就敢抱着他闻他身上的古龙水香气,那时候她虽然也怕靓坤,但是并不讨厌,现在不一样,她不愿沾染半分陈浩南的气息,仿佛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陈浩南注意到她夸张的动作,他挑了下眉,语气有趣的问她是我的古龙水呛到你了吗
江娴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好臭你离我远点儿,但是她收住了
现在的局势她明白,她要是惹了陈浩南,那她就得跟山鸡玩躲猫猫了,他们之间,她选择暂时相信这个扑街陈浩南,因为她记得他不是个手不干净的人,而且刚才被他抱出别墅,他倒是规矩,一直是绅士手,更何况他有马子,她最起码可以不被猥亵
她一直倔强的梗着脖子,不靠他臂膀,现在也是,她甚至又移开一些,确保不碰到他
山鸡冷哼一声,双手抱着胸,愤愤不平的“你看上了就直说呗,你是我大哥,我还能跟你抢是怎么的?”
他越说越来气,干脆扭过脸去不再看“我还以为你多正人君子了,小结巴在家等着你,你在这儿搂别的娘们儿!”
江娴一瞪眼,她心急如焚等待陈浩南回答
她真怕他回过味来,不护她了,毕竟山鸡说得对,他有马子,而且她记得他挺喜欢他那个马子的
她也奇怪为什么他会护她,她左想右想觉得是因为他怕交不了差,毕竟她现在身价可不一般
“这个女人谁也动不得,她就是个祸患,谁碰她谁倒霉”陈浩南一手揽她肩头,一手支着脸颊,他似有心事,漫不经心的回答
话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要撒开手的意思
江娴被骂了当然不乐意,她脾气上来了,反手推开陈浩南
她也怕他还手,十分警惕的盯着他动作“你他妈才是祸患,你他妈全家都是祸患!”
陈浩南一听,陡然来了兴趣,他勾着嘴角说你惹得东星洪兴频频出乱子,我说你是祸患都便宜你了
江娴本能想骂回去,却发现无言以对
她悻悻扭回脸,收敛了气焰
陈浩南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蔫了,他也不知自己今天是哪根弦搭错了,竟想再逗她几句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但是这小半个月以来,你的大名和事迹我可没少听说,你说说你,看着也不像混街头的小太妹,怎么就挑了那么两个不入流的男人?当然了,那是你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你要跟谁你就跟,你为什么非得弄得两个帮派跟着你一块操心呢?”他脸色沉下来,但是五官和气质在那了,他就算再不悦,也不会显得凶狠
“你入流,你入流,你多好呢!”江娴把牙咬的咯咯响,眼眸迸射的寒意似是要将陈浩南活剐
陈浩南当然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但是他假装直率,笑着打趣说可惜我有马子了,你没机会了
山鸡一听这话,立马转身,他急不可耐的欺身而上,要把江娴从陈浩南的保护里扯出
江娴吓得一哆嗦,她哑着嗓子尖叫,可是山鸡还未曾碰到她便被陈浩南推开了
“我都说了,她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图一时爽快,给自己招了祸,再说了,被靓坤上过的你也要?你不怕他们俩有什么病?”陈浩南右手按着山鸡胸膛,待山鸡冷静下来后,他才迟疑着撤手
江娴一字不吭,任凭陈浩南诋毁,爱怎么诋毁怎么诋毁,只要不伤害她,她都随便
不过陈浩南的话令她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所有和她有交集的人,都坚信她早已和靓坤发生过关系,甚至乌鸦也这么觉得
这事跟她没关系,他们只是了解靓坤的为人
但是正好相反,靓坤从未碰过她一下
她愈发明白靓坤对她的破例,各种情感涌上心头,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静默不语的沉思
山鸡承认,陈浩南说得有道理,但是如果陈浩南不在,他才顾不了那么多,而且这女人已经受俘,最后下场也就是被轮奸,他倒也不急,反正无论如何,他必得尝尝,毕竟她这种段位的美人难得一遇,而且那天他因为她出了丑,他得把自尊找回来
陈浩南察觉到她安分了些后,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开始在她身上漫无目的流转,他对她那傲人胸脯没有太大兴趣,他一直试图看清她身上纹的到底是些什么
当他无意间发觉她左臂上的金红图案竟是翎羽时,他赫然皱眉,不由分说攥起她胳膊
江娴倒吸一口冷气,她像一条拼命想重回海洋的活鱼,死了命的挣扎,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想赶紧挣脱
在看清那的确是一只凤凰后,陈浩南骤然笑了,他拽着她胳膊强迫她转身
他将她那只花臂压在自己胸口处,也就是那只游龙上
“看来我跟你这个小祸患还挺有缘,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见过纹凤凰的女人”他饶有兴趣咂舌,炙热目光在那一龙一凤上来回穿梭
江娴气得想死,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嫌弃自己的纹身,她突然后悔纹什么狗屁凤凰了
山鸡被这话勾得心痒,他凑过来,嘴里嘀咕着我看看那凤凰长什么样
江娴受不住了,她抽回手,心一横,快速滑下座椅,蜷起身子蹲在脚垫上
车内脚下空间的确不大,但是她个子小又瘦,她那么一钻,倒也能有个栖身之地
陈浩南的手臂僵持在半空,他不敢相信的和山鸡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被逗得捧腹大笑
江娴把脸深深埋在臂弯,头也不抬,随便他们笑
下一秒,她被陈浩南从上方攥住胳膊,他稍用力一拉,她便毫无反坑之力的被拽起
陈浩南连搂带拽强迫她起身,他挪了下位置,将她搁在他刚才的座位上
这么一来,江娴便是靠着车门,陈浩南坐在了中间,也就是隔开了她和山鸡
江娴怔愣得说不出话,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连着拧了大腿两把,痛感真实,细嫩皮肉也被掐红,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她来不及感激陈浩南的好意,也无心去听山鸡不满的抱怨
她猛然扳下车门把手,却发现车门早已被落锁
她气急败坏的接连拽了几下,直到手指已然被硌得发疼,才讪讪的松开手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娘们儿心坏得很,你帮她她才不会感激你!”山鸡连连冷笑,他白了陈浩南一眼,又意犹未尽的瞄着江娴不放
陈浩南并不意外,他看着江娴那倔强的背影,不由得嗤嗤的笑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心肠,他也看得出这个女人绝对诡计多端,连蒋天生都能斗得过,她能是普通角色吗?
江娴无视他们的讥讽,她死命扒着车门,头也不回
车窗外是一晃而过的荒凉景象,不是闹市街,甚至已经到了偏僻的区域,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人烟,她视线里只有虚无的树影,还有一闪而过的昏黄路灯
陈浩南撩开遮掩眼眸的发丝,清秀双眼此刻显得无比深邃
他经不住好奇,侧着头注视车窗上她面孔的倒影
飘忽不定的明暗光影虚晃了她的脸,他能看清的只有模糊轮廓,还有偶尔显现的浮影
她的面孔没入黑暗,似碰不到抓不着的浮光掠影,同她那桀骜不驯的性格,一下下撩拨着陈浩南的心
正经过一条冗长暗巷,高矮不齐的破旧平房错落着,鲜有人烟,像藏污纳垢的阴晦世界
“你胆子可真大,如果我没锁车门,你现在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他一脸阴沉,却藏不住目光里的勃勃兴致
他侧过身,不戴金银的手从她脸旁掠过,骨节分明的食指点了点她眼前的玻璃
路旁有一排低矮的石砌围栏,不少缺口裂纹,肆意生长的野草环绕在四周,围栏之外是看不清的漆黑深幽
“那底下可是海,难不成你想游游泳?”他朝前欠了欠身,半露着的胸膛靠上她脊背
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平时也不是好色的人,但毕竟有男人的天性在,面对这么个长相身材都无可挑剔的女人,他还是情不自禁想靠她近一些,至于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江娴不敢再向后,她胸膛紧贴着坚硬车门,线条清晰的锁骨被硌得生疼
她十指死死扒着车窗边框,白皙指尖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她用力到身体发颤,喉咙干涩发痛“你们这些后生还真是没良知,按辈分你怎么着也得喊我一声大嫂,靓坤跟你大哥是同期,怎么着也算你大哥”
她转话锋,眼神阴恻恻“以下犯上,你真该死”
这些日子她不是白过的,一是总和乌鸦靓坤在一起,二是不停的和各种人打交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被靓坤乌鸦感染,学了他们那套道貌岸然,假惺惺的嘴脸
现在她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而且她的是非观念已经混淆了,靓坤以下犯上,觊觎蒋天生龙头位置,乌鸦心怀野心,想除掉大哥,她熟视无睹,甚至还会帮着出谋划策,可是到了别人那,她会换一副面孔,站在道德至高点藐视他们
跟谁学谁,这话不假,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发现,她已然越来越像乌鸦,像靓坤
陈浩南一怔,未曾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他啼笑皆非,瞥了一眼她无名指上那颗粉钻“你要是踏踏实实跟靓坤也行,可你没有,你睡着靓坤的床,还得勾着乌鸦,也没错,什么人找什么人,你跟乌鸦挺般配”
江娴扬起嘴角,一声不吭
她一直摆着这个姿势,不免有些累,她想直直腰,却无意间撞上陈浩南的胸膛
她像触电一般,瞬间缩回身子
“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你至于吗?搞得像我占你便宜一样”陈浩南自觉的退后一些,嘴上却不绕她
江娴抬起眼皮,直勾勾望向车窗上陈浩南脸庞的虚影,她不在意陈浩南的避让,眼底依旧是无尽的深恶痛绝
她希望有一日,她能亲手至他于死地,为她今日所受的屈辱报仇,也为乌鸦除去一道障碍
“你刚才自己说的,你有马子,你是个有妇之夫,我得避嫌”她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得一点儿也不含糊,字字清晰,脸不红心不跳
陈浩南沉默几秒后哈哈大笑,他浓黑眉宇藏着不明柔情“你这种女人真可怕,就算是豺狼虎豹也是有心的,你却连心都没有,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可不可笑,你何尝不是背着你男人和乌鸦偷情?到我这儿你却懂得避嫌了,你还真是对人下菜碟”
江娴气不打一出来,胸口剧烈起伏,却也自知回应不了什么
他的指责她认,但是他说她没有心,她可不认
她没有心?
笑话
若她没心,她为何会爱慕乌鸦五年,她为何会委屈自己也要护乌鸦周全,这些时日,她又为何会日思夜想,盼能和乌鸦在一起
若她没心,她又怎么会甘愿为保靓坤而残害自己,她又怎么会一次次对他心生惭愧
陈浩南说她没心,就像蒋天生骂靓坤枉为人一样
乌鸦见过她的似水柔情,靓坤被她的真挚情感打动过,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她是这世间最坦诚最可爱的少女
江娴明了靓坤的好,疼心疾首他受过的苦,所以她不同意蒋天生的话
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外人无法理解
这时,车子平缓停下,江娴立刻神经线紧绷,她瞪大眼睛仔细瞧窗外,可是这里太黑,比路上还黑,连路灯都没有,她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车窗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她忽然察觉到身后男人逼近,她还没来及反抗,两只纤细胳膊便被扳到身后
陈浩南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条麻绳,他一手按她后脖颈,强迫她动弹不得,一手牢牢将她两只手腕禁锢在掌心
山鸡探出半个身子,兴致勃勃的用绳子绑住她手,期间一直不断的触碰那两只乱动的小手,丝毫不放过任何揩油的机会
陈浩南沉默不语,他在确保江娴无法挣脱的情况下,无视她那语无伦次的叫骂,眼睛一直盯着她那条花臂
他看得格外真切,若不是她总不听话的乱动,他应是能将那紫金色凤冠的细枝末节也尽收眼底
那只飞向初升朝阳的浴火凤凰,确实有百鸟之王的威武气势
凤凰是美观的,也是对女人的一种赞扬
可是不知怎么,江娴左臂上这只凤,给陈浩南的感觉却并不是美,而是不寒而栗
因为这只凤展现的并不全是华贵,它居高临下,俯瞰世间万物,眼眸并非是普度众生的怜悯慈悲,反倒是一种煞气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煞气
陈浩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芊芊女子,会带给他这种感觉
似是大佬的马子做久了,她也被染上几分匪气,可他觉得不是,因为如若这么说,那十叁妹比她的道行可要深得多,可他为何没从十叁妹身上寻到过这种凛冽气场,反而她这么个水性杨花的红颜祸水,会具有这种和她不符的气质
渐渐被世事打磨去棱角的陈浩南,很少会看不透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他从未觉得女人的心思难猜,但是今天他棋逢敌手了
今日,他奉大佬B之命,一手操纵这场困兽之斗,而这场战役的筹码,便是这个事迹火遍香港的蛇蝎女人
接到命令时,他未曾多想,只知要尽力做好,为大佬B也为他和那帮兄弟,在蒋天生面前讨个好,还有便是除掉靓坤,给山鸡那日受的委屈,以及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屈辱报仇
来之前,他也曾百无聊赖猜想这女人的模样,在山鸡眉飞色舞口水横飞的描述中,他隐约得知这女人很美,他不奇怪,若是不美,也引不起那么大的风波
可他没想到,她并不是千篇一律的美丽,相反,他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女人
她长得很可爱,大眼睛长睫毛,好像也不爱涂脂抹粉,但是她又有那么多的纹身,而且又揣着一颗铁石心肠
陈浩南说不清自己对她的感觉,本应是憎恨,或是没什么感觉,毕竟是萍水相逢,今天过后,他们定是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他都没有
他自己都没发现,在和她的相处中,他总会下意识拿她和小结巴作比较,好像次次都是她胜,毕竟她的沉着和伶牙俐齿,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他也并没太在意,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有马子的人,而且这种坏得令人发指的女人,谁碰谁倒霉
马仔解开车门锁,陈浩南一手揽她腰肢防她摔到,一手轻松推开车门
江娴说什么也不下车,她两腿别在前排车座下,怒骂着喊了句要么你给老子腿锯了,要么别想让老子挪地
陈浩南被她这倔脾气弄得啼笑皆非,他不再用蛮力,毕竟她那两条纤细的腿本就颤巍巍的,他真怕稍不注意,她就骨折了
他胳膊勾住她小腿,在狭小的空间里,费力将她打横抱起,不是她沉,是车内太逼仄,她又一直跟他对着干,他连力气都使不上
他弯着腰,抱她下车,她就像被一只彻底被惹怒的小兽,手不能动,就用脚踹,有哪是哪,踹得陈浩南那件染血的白西服多了好几个脚印
陈浩南无可奈何,只得缓慢将她放在地上
他猜到了,她两脚一站地,立马撒腿就要跑,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将绑她手的绳子攥在了手里
这反冲击力震得江娴腿一软,她踉跄两下,再度摔回他的怀抱
她迅速站起身,不敢再脚滑,生怕和他再有肢体接触
当初她防靓坤,只是怕失身,但是她不讨厌他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不是讨厌陈浩南了,是恨,巴不得他能立马魂飞魄散那种恨
她身体被束缚,两只手臂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胳膊被勒得阵阵发痛,尤其是两只手腕,她隐约察觉到刺痛得有些痒,应该是在刚才的挣扎中,娇嫩肌肤被麻绳上的倒刺划破
陈浩南单手攥绳子,另一手按着她肩头强迫她往前走
这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荒芜,四面八方渺无人烟,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地,还有远处虚晃的灯光
看见面前那座矗立着的烂尾楼时,江娴脚步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坚硬铁钳制住,近乎窒息
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至于陈浩南的目的,她似是能猜到一二
单论她这个人,那不咋值钱,但她是被靓坤和乌鸦心系着的,那她的价值可就翻了倍了
她觉得陈浩南是要用她做筹码,威胁乌鸦或靓坤
但到底是威胁谁,她无从得知
因为哪个都有情可原,若是乌鸦,那便是陈浩南的私人恩怨,若是靓坤,那应该是大佬B或是蒋天生指使他
她不断呼气吸气,强迫自己镇定
陈浩南看透她的不安,他攥绳子的手握成拳,粗糙麻绳在他掌心摩擦出一道红印
“你猜,谁会先来救你?”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江娴被迫一步步向前挪,她死咬着牙,不理会他一个字
如果可以,她希望谁都不要来
陈浩南突然站住脚,猛的一拽绳子,逼迫江娴转过身直面他
“你很聪明,你也是大佬的马子,流程你都懂,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成为了弃子,你的结局会是什么”他清秀眉眼阴沉,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山鸡和那些马仔不明所以,山鸡刚想上前询问,却被陈浩南扬手制止
江娴朝脚边啐了口唾沫,带着血丝
她咯咯咯的狞笑,一声一声从颤栗的胸膛溢出
陈浩南给她退身步的意思已经再明了不过,她却不搭理,他有些恼怒
迎面扑来一阵劲风,吹乱陈浩南的长发,发丝随风舞,飘逸如云
江娴本就不清的视线被他的长鬓遮掩,她瞧不见他身后的高山,那些恍惚灯火也消失不见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笑容不减,近乎僵硬
江娴长呼一口气,仰起头望向夜空中的点点星子
“这么说,你是想纳二房了?”她垫脚,唇挨上他耳朵
说完,她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猛烈的讥笑,裸露在外的肩头颠簸抖动
陈浩南哑然失笑,指尖挑起她快要滑下肩头的肩带,细心的替她理好
“那不能,我刚才说了,你这种女人,谁碰谁倒霉”他垂下头
她吊带背心领口绣着一圈儿奶白花纹,明明文气又俊俏,在他看来却格外刺目,因为那片片花瓣上,染着红褐血液
他复而抬头,眯起的眸子闪烁光芒“可是为什么总有人争先恐后的想倒霉?”
江娴脸色一变,那丝阴恻恻笑容敛得干净
陈浩南无视山鸡的催促,把那些马仔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作空气,他静默的看了她半晌,又攥起绳子,毫不怜惜的拽她继续向前
随着一点点靠近那座阴森的烂尾楼,江娴的心情愈发紧张,她想跑,但也自知插翅难飞
她一脚重一脚轻,倔犟的一下下反抗,最后都被陈浩南制服
绝望中,她习惯性想回忆回忆自己这可悲可笑的十七年光阴
她本以为在临死的关头,前世那些痛苦回忆,那些不甘不愿的往事会涌上心头,在精神层面上折磨她一番
可是她震惊的发现,那些事她根本不会想起
她当然记得,但是她似乎已经快忘了
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这小半个月经历的种种
是乌鸦,是靓坤,她的爱人,她的挚友
她忽然满腔悲戚,因为她恍然大悟了,她的心病,竟在他们悉心爱意下渐渐痊愈
可是这算什么?
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现在又要夺去吗?
像夺去她快乐纯真,夺去她憧憬爱那样,一把夺去吗?
她不意外,因为她从未被上天眷顾过
似乎老天爷对她唯一的怜悯,便是送她来到这里,让她在这跌宕起伏的乱世中觅得一丝温情
今日,是洪兴每月开会的日子
会中,靓坤心不在焉,要搁往日,蒋天生说一句他必定顶十句,可今日他不知怎么,心慌得厉害
他怕家里那两位姑奶奶一言不合,干上架了
他发觉到奇怪,大佬B和陈浩南那几个小孩儿,今天都没到场
按理说不应该,这月铜锣湾并不太平,不少荤场被条子扫了,停业整顿,连每月该供的保护费也拖欠了
大佬B是铜锣湾话事人,地盘出了这种事,他怎么着也得当面给蒋天生一个交代,可是他今天连来都没来,更奇怪的是,陈耀在汇报铜锣湾变故时,蒋天生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并未追究大佬B的缺席
靓坤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心乱,那必定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就在他往尖东赶时,他突然接到消息
别墅遭袭,江娴为了让他老妈平安回家,甘愿被陈浩南带走
在得知这消息时,无尽压抑窒息朝他席卷而来,他几近崩溃,一拳一拳砸向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