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些闷热,香港许久未天降甘霖,燥热的天气煽得人心神不宁
坐在元朗堂口的乌鸦许是有些燥,正解着衬衫纽扣,直到敞开大半,结实精壮的肌肉挂上些许汗珠
他正翻来覆去把玩一把79冲锋枪,这是这个月东星新到的家伙事,细长枪口,就像烟杆一样
他心不在焉,自从昨日一别,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那个女仔,仿佛他们的命运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一样
他从未想过放弃,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一直在蓄势待发,他在等待一个机会,可是他真的快等不及了
陆崇推门而入,他看了看乌鸦,又瞟了一眼那把枪,有些欲言又止
“哑巴了?”乌鸦斜了他一眼
“乌鸦哥,咱的人说,靓坤带那个女仔去了砵兰街的…”陆崇面露难色,他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见她,乌鸦的神经立刻紧绷,他皱起眉“砵兰街的什么啊?你要死?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陆崇硬着头皮嘀咕了一句红灯区
乌鸦瞬间暴怒,手里的枪被他砸在桌上
“李乾坤要卖了她是吗?喊弟兄们抄家伙!我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带她回家!”他耳后的青筋横现,面目狰狞得可怖
眼看他都快要冲出门了,陆崇立刻拦在他身前
“乌鸦哥,靓坤不是要卖她,靓坤是带她见人去的!您忘了?您半年前往那扔了个女人…”陆崇声嘶力竭大喊
乌鸦的身子骤然一怔,一阵汹涌海啸席卷上他的心头,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记不起那个女人是谁,因为这种事情他干得太多了,他也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可是他明了的是,他完了,那个女仔被靓坤挑拨离间了
想到这儿他更来气,无尽怒火攻心,他气得咬牙切齿
好,李乾坤,你有种
出了红灯区后,江娴早就吓傻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靓坤一把抱进车里了
她无力的垂着头,几缕长鬓晃在眼前,那张小脸被遮掩大半
她的手一直被靓坤紧攥着,他炙热的掌心包裹着她
她一时不明白,靓坤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是劫难吗,可是又不像,但又绝对不是福
昨日音像店偶然一遇,她的生命就此被他改写
他轰轰烈烈的闯入,一举推翻她的安稳岁月
他像一团炙热的火,无所畏惧越挫越勇的火,他似乎势必要融化她那颗冰冷的心
她知道,他是良人,只是她的良人,而不是这世间千万女子的良人
可是她不想,她爱不上他
但她还是抽不出,她承认,在刚才被混子包围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直在念他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出现在她身后
她十几载岁月晦暗无光,直到她来到这里,直到她陷入这段造孽一般的感情,她才稍稍看见了一些光明
他和他的爱,就像她半梦半醒时分的一场风月梦,混沌不清,真假难辨
靓坤的目光落在她那空荡荡的右手无名指许久,或许他不是在看,他是在鼓起勇气
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探进口袋,两根手指灵巧一撬,从黑色丝绒盒子里捏出一枚戒指
突然,江娴察觉到无名指传上一阵冰凉
靓坤不言不语,他一点点将那枚戒指套入她无名指
她猛的抽回手,在瞥见无名指那只金粉钻戒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反应过来后便要将戒指拨下
靓坤早就料到了,他攥住她的两只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陷在阴影里,窗外的阑珊灯火被他的肩膀隔绝大半
他缓和了脸色,语气更轻“我昨天说你缺个戒指,我也只是说到做到罢了,这只是一枚戒指,什么都不代表”
他先发制人,打消她全部顾虑
江娴抿着唇静默几秒,她凝重的打量那枚闪着熠光的粉钻
钻石不大不小,太小显小家子气,太大浮夸,这枚倒是正正好好
打磨精细,棱角切割得也十分整齐,耀眼的光束晃她眼睛
可是,为什么要给她?
“我不要,谁当你马子你给谁去”江娴依旧不肯,她执拗着要挣脱他的手
靓坤攥得更紧,他俯下身逼近她脸前“我没给女人买过戒指,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竟会给不是我马子的女人买”
事到如今,他也不急了,他自知急也没用
江娴动作戛然而止,侧着头望了他半晌
“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她红了眼眶
她搞不懂他,她搞不懂她到底哪里值得他这么做
靓坤未答,他牵起她带戒指那只小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了个吻
“我还担心尺寸不合适,看来我没记错”他扯着嘴角乐,苦涩和喜悦混淆不清
未等江娴吭声,他不由分说的将她搂进怀里,禁锢她腰肢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来越霸道,她慌张着别开头,她好不容易拉开的缝隙,却被他的俯身重迭得分毫不差
隔着薄薄衣物,江娴察觉到他的胸膛愈发炙热,情欲似熊熊燃烧的火焰,恒久不能平息
身后男人那声声心跳,喉咙吞咽口水的声响,都骚动着她的心
他强行扳回她的脸,指腹来回轻轻的摩挲她的唇瓣
咫尺远近,他只需要稍稍一低头,靠近一毫厘,便能夺了她的初吻
可最后,几番煎熬斟酌后,那枚混着烟草气息的吻还是落在了她的脸颊
江娴颤抖不安的身躯渐渐平静,她有些恍惚的垂眸凝视靓坤
似乎是弥补不能覆上她唇瓣的遗憾,他的唇接连向下,她的下颚,脖颈,他都不曾放过
每当他的唇落下一次,江娴的身体便会下意识颤一下
她能察觉到他的唇遗留在她肌肤上的余温,那些蔓延的吻是濡湿的,是炙热的
他忽的停下动作,抬起头与她交颈“我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不是不放你走,我是防止你往火坑里跳”
江娴愣得连眨几下眼,这句话她说完就忘,因为她也自知他不会回答,就算回答了他也不会放她走
可是他怎么还记着?原来一句话,可以在他那百转千回的心肠里沉淀那么久
就像他这个人,她觉得他就是一片深幽海洋,无边无垠,狂风巨浪拍打礁石,万丈巨浪翻涌
“随你怎么想,你骂我什么都行,什么变态啊,绑架狂啊,随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跟他,你刚才也看见了,你不要想着你会是他的例外,他不是我,这世上没有第二个我”靓坤缓慢的撤回手,他略显落寞的点上一支烟
他并未再说话,他静默着一口接一口抽烟
江娴忽然看他看得出神,他斜坐着倚靠车门,那俊毅脸庞被烟雾朦胧,车子并未开远,外面依旧是灯红酒绿的砵兰街,他静坐在这浮沉乱世中,也坐在她身旁,他为她隔绝了外界一切的肮脏糜乱,呈现给她的是莫大安全感和美好
她不知怎的,突然咯咯乐了两声
靓坤嘬烟的动作一顿“笑什么?”
“你错了,我不会骂你,我也恨不起来你,但是,我替你感到不值”她敛了笑意,眼神悲痛万分
“是吗?原来你也有心?”他沉沉的笑,眼眸添了几分喜悦
“你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你何必要来我这儿讨教训?”她冗长的叹了口气
她目光想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的街景,可是却定格在他脸上无法动弹
“她们没你倔,她们不会打我耳光”靓坤眯起眼,指间的烟燃烧,滋啦啦的响
江娴瞬间垮了脸色,她嘲讽的挑了下眉“你是受虐狂?”
她伸手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慢条斯理叼上一支
靓坤好笑的紧盯她动作,他闷笑两声,仿佛瞧见了宝贝一样
江娴故作趾高气扬,她手指一甩,那只滑轮打火机砸进他手心
她叼着烟凑近,还咂了下舌
靓坤咧着嘴笑,他并无半分气恼,自然而然的给她点上烟
“你不用特意演,你就是我的活祖宗,我刚才是逗你的,跟什么都没关系,就是喜欢你,我觉得这种事不需要理由”他垂下眸凝视火光明暗的烟头
那抹火光映红了他的扳指,青色透着淡红光,像是畜着一汪鲜血
江娴无话可说,她手肘撑在膝头,漫不经心的吸着烟
“娴,佛说因果轮回,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可是我不信佛,就算要下地狱,那也是咽了气儿以后的事儿”他忽然严肃起来,大约是觉得热,伸手松了松衬衫领口
他话锋一转,笑容意义不明“直到遇见你,我发现我错了,因果就是有轮回,和离开你比起来,下地狱不算什么”
他最大的疑问,也是最可笑的疑问便是,为什么因果轮回不报到乌鸦身上?为什么乌鸦做尽恶事却还能得到她的真心?
他讥讽又无奈,他分不清她这颗心到底是硬还是软,或许都有,因人而异
江娴冷笑着刚想回答,却突然被一个急刹车击得向前跌去
靓坤眼疾手快,他一把揽住她的胳膊,才免得她额头撞上前座椅
他眯起眸子,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
无数辆厢式面包车朝这边飞驰而来,有几辆打头的已然横在他们车前,数不清的马仔迅速上前,团团围住他们的车
这是从砵兰街回尖东的必经之路,大概是加士居道,这边不算繁华,又临近公主道,经常有混子来这边飙车,乱得很,属于杀了人挖个坑就行的地方
可是,这是哪个不怕死的,连他靓坤的车都敢拦?
在瞥见那辆敞篷野马时,他忽然明白了
靓坤紧搂着江娴不放,指尖轻刮蹭她的脸颊“他来向你证明清白了”
他饶有兴趣,仿佛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江娴瞳孔颤了几颤,她震惊的转头望向靓坤
“我早就料到了,就像我一直派人盯着他一样,从昨天晚上开始,咱们的一举一动也尽在他掌握,无所谓,我光明磊落,是他妄想夺我的挚爱”靓坤阖上眼眸,脸色无半分波澜
他已然四面楚歌,外面数不清的马仔们个个手持砍刀甩棍,可是他丝毫不慌不乱,仿佛一叶飘荡在汪洋大海的扁舟,任风雨飘摇,他依旧稳坐钓鱼台
因为他手里攥着一张最大的王牌,那就是江娴对乌鸦的心已经死了大半了
“坤哥,要叫人来吗?”阿强有些慌张,他忙不迭地的转头询问
靓坤依旧不睁眼,他又哼起小曲儿,手指关节很有节奏的一下下敲着车窗边缘
果然,不过十下,外面便传来一声枪响
对天放的枪,没杀人,只是示威,为了让他下车
江娴愣得说不出话,她紧攥衣襟的手指绞得发白
直到靓坤也有些迫不及待羞辱乌鸦,他缓缓睁眼,脸上竟勾起笑容
他松开搂她肩膀的手,柔声说了句等我便拉开车门
江娴有些慌,她伸出手想抓他胳膊却抓了个空,那只攥着虚无空气的正是带钻戒的右手
乌鸦那高大的身影逆着惨白车灯,他单手纨绔插兜,斜倚靠着野马车门吸烟
不知怎的,他平日里的神采飞扬,猖獗,此刻竟收敛了几分
怒火和声嘶力竭的狂野却不曾减少,他紧咬着牙,攥拳的手青筋暴起
扒着车门紧盯外面情况的江娴一眼便在人群中寻到乌鸦的身影,他在的地方,都有一股吸引力,勾她的魂,迷她的心,让她魂牵梦绕,哪怕天再黑,哪怕人群再乱糟,她也能轻而易举寻到他
事到如今,她的心也沉下半截,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段荒唐至极的风月
靓坤悠然自得的跨下车,亮黑皮鞋踏上地面,嗒嗒的响
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衬衫,眼睛根本不往乌鸦那看
“你好歹毒,你跟我玩阴的?”乌鸦耐不住怒火,他歪了下头将嘴里的半截烟吐出
他疾步朝靓坤走去,在几米开外的距离停下脚步
靓坤这才傲慢的抬起眼皮,他盯着乌鸦几秒后朝身旁的阿强伸出两指
阿强立刻心领神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木质扁盒,双手奉上
靓坤慢悠悠的打开,攥着盒子在乌鸦眼前晃了晃
那是一枚烟嘴,质地细润,晶莹剔透,光看着便知不是寻常货色
“上好的和田玉烟嘴儿,看这成色,没得挑,我忍痛割爱,乌鸦哥要吗?”他扬起嘴角,笑得坦荡
可是下一秒,未等乌鸦回答,他便手一转收回木盒
他好整以暇的捻起玉烟嘴,又随手将木盒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