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穆家绸缎生意由我掌管,我来是想找许叔拿两本账册回去看看,大帐我不方便,但是单帐应该不成问题吧?”她说得随意,语气中带了几分俏皮,俨然将许先生当做长辈来对待。许先生几番思量,心想不过是旧账让她看了也妨,取了钥匙到里屋存放账目的柜子取了两本出来。
穆晚与之告辞,带着阿翠走到远处才随手翻了翻,突然好笑道:“许叔真是实诚人,取了八百年前无迹可寻的账目给我看,穆家老祖宗定的那些个规矩他倒是记得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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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她才坐定起了筷子准备吃晚饭,下人便通传说老爷来了。她很是欣喜,赶忙迎出去,见到父亲笑着挽上他胳膊撒娇:“父亲怎么想到来我这里?”
他朗声大笑,点了点她的鼻头:“你这孩子不乖。你证据都没拿给我就去找许叔看账,这院子也惹得你不快了?扒拉的乱七八糟。”
她命人再备两道老爷爱吃的菜来,一脸不快,小嘴嘟着都快能挂油瓶了:“许叔怎么能给我陈年旧账,太欺负人了。”
穆天成不以为意,说许叔做得对:“咱们昨儿说好的,你要给我拿出东西来,我即刻命人把账目全部搬到你面前。莫不是找不到头绪,吹牛了吧?”
阿翠为她准备了酸梅酒,她端起来饮了一杯,只觉浑身燥热都退了去,脸上扯出浅浅笑意:“自是不会,您且瞧好吧,就这两天我便让您知道。不过可得说好,我要做什么,您可不能干预。”
穆天成好笑地摇摇头,乐得说你这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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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不过一日便到了西淮山庄,童虔接过那人递来得绢布,听得他带来的那番话忍不住扶了扶额。给小姐做事与他来说是个好机会,只是不知岳父这边……
赏了小斯十几文钱,他便回了房中唤了贾同珠商量,问她是否愿意与自己去穆府。她踌躇几许,才小心与他说:“同小姐去管铺子自然要比守着庄子好,我亦懂你是怕父亲难过,这些年他最信得过你。可为了将来,你还是去穆家府苑伺候吧。爹娘这里我来说,只是待你发达时不忘同珠便好。”
他听罢又急又怒,斥责道:“说得什么浑话,我岂是那种人。小雨离家,二老面前只有你伺候,我有心带你走,他们该是多难过。我心中难安。”
两人一时无言,思忖良久还是去寻了贾总管商议。贾总管那时正在闭目养神,见准女婿前来,面上带了几分满意。听两人说及此事,他更是喜上眉梢,当即便说不用顾及自己和老婆子,儿子有大出息,他可不愿做阻他们前程之人的坏人,又提点了童虔几句在大宅底伺候更要小心谨慎,莫得因为不经之举讨了主人嫌弃。
童虔道了声是,便带着贾同珠退下了。
☆、情/事明
20.情/事明
娇艳红色金丝描边大红刺绣牡丹罩衫,一头乌发简单首饰点缀并以同色发带束于脑后,如花明丽容颜在熠熠光辉照射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红润唇角一抹淡笑宣示她今日好心情。
日头正盛,坐在村口大槐树下准备回家吃饭的老人们见着来人,瞪大了眼,这不是辉子他妹妹吗?怎得有钱小姐装扮?本想问询一番,无奈她身边几个大汉太过凶悍,还是莫找不痛快了吧。
阿翠一路张望,只觉这村子要比自己小时候印象中的村子好太多,屋舍皆是砖砌,哪像她们家冬天寒风一来,屋顶上的草席都被卷跑大半,好生生屋顶上露了个口子冻得人想死。
越走人迹越疏,再走一段路才看到一处院落孤零零站在前方,若要遇到个歹处可真是扯破嗓子都无人应。阿翠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生得如花似玉住在这种地方该多提心吊胆呀。
大宝听到有生人靠近,在院子里来回跑动,汪汪叫着。
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阿翠撇撇嘴:“这人不在家,小姐要不我们办完事回吧,往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穆晚淡笑不语,径自走在院旁大树下,看这方熟悉的山水,心境清明。她心中有几分不确定,不知他是否会回来,难道她要去葫芦湾去寻他吗?并不是非要见他不可,只是怕往后没有合适理由再见他,安放在心中却又舍不得将之推到不被注意的角落里。
她又何尝不晓得,她这般放不下无非是不小心把他满满装在眼里。许是他在她伤心难过时轻声抚慰,低沉好听的声音敲打进支离破碎的心,为他的温暖与体贴。若是可以,若是可以……
天际好大几朵白的像要掉下来的云,流水撞击石块发出的哗啦啦声响,还有时断时续的狗叫声都未能打扰她,她安静得像幅画。
“你们做什么?”熟悉声音将她唤回神,她回过头脸上欣喜未收,轻柔又娇羞:“等大哥呀!”
张辉放了手中物什,紧皱着眉头将她脸上全部表情收入眼底,怀疑、不确定、惊喜多种情感在心中涌聚,猛地想到前日那俞姓恶少又派人来姚三叔家中恐吓打砸,厌恶随之而来,说话都不客气了几分:“找我做什么?”似是想到什么,他走到家中把枕头下的镯子取出来,没有半分留恋塞到她手中。
“近日忙了些,没工夫去城里,正好把东西还了你,往后你我也无何瓜葛。”
他一番硬声硬语打碎了她脸上全部表情,她不懂为何短短几日,他对她有这般大敌意。也不顾下人在旁边,尴尬道:“大哥何出此言,我有事来清水村,顺便来探望你。不知是何处不妥,让大哥生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