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52节</h1>
于小野叹息,“主帅不计后果连累自己的兵全军覆没,倒都是我的过错?我勤王救驾有何不对?”
赵茗不语,眼中血红。
于小野道,“曾因我的过错导致西北军军心大乱,故才被逐出军营守陵,当年的我与现在的你如出一辙,我时刻想着赎罪,而你在做什么?”
赵茗准备回去看他的兄长一眼。
无论赵长宁是生是死,他必在楚钦面前以死谢罪。
这些他没有必要同于小野说。
于小野道,“带我去见殿下。”
赵茗冷道,“你见殿下做什么?”
于小野盯着早已生锈的令牌道,“这令牌我已不配拿着,借此机会亲自交还给殿下也算是了一桩心愿。”
赵茗道,“若我不呢?”
于小野道,“你一日不答应我便一日不放你,也不知道能否见到那人最后一面,我沿路跟你两日。你浑身是伤草草医治了事,西北王劫走的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于小野的话直击七寸,赵茗额上青筋暴起,被捆缚的双手握成拳状。
于小野从地上折了一根野草放进口中,野草上冰冷的碎雪被温暖的口腔融化。
良久于小野终于听到赵茗的声音,“你若是胆敢将西北王的踪迹泄露,我必不饶你。”
于小野弯了弯眼睛,“我绝不泄露殿下的行踪。”
十日后,于小野带一件血衣回京复命。
贴身伺候的宫女那一日看到年轻的皇帝手中捧着一件破旧衣裳猛地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面色惨白如纸,全身抽搐发抖,沈浮鸢与朱旻盛连夜召了数十位太医诊治,原来是因心神剧振引发体内的寒疾,寒疾来势汹汹,竟一时无解。
第二百三十二章
皇帝的寒疾发作四日余才略有缓和,大病一场的年轻帝王自闭殿门,形销骨立,本便阴鸷的眉眼越发森冷,如同从幽冥中攀锁爬行的恶鬼,毫无曾经威严仪态,杖毙数名近前的宫侍,只朱旻盛一人能在御前进出。
朱旻盛年岁已高,行至帝王身侧,替歪坐在榻前赤脚的楚钰穿上了皂靴。
龙榻枕旁置一件血衣,已腥臭难闻。
朱旻盛跪了下来,“陛下,让赵大人入土为安吧。”
楚钰一脚踹开了朱旻盛,目眦欲裂道,“你在说什么?”
朱旻盛爬行过来攥住楚钰的一截龙袍,龙袍上的金龙面目狰狞。
“陛下,于小野去的时候那赵嫣已是一具尸体,据说被烧的遍体鳞伤,又有浓烟呛入口鼻,哪里还能活?当时于小野亲眼所见,西北王悲痛欲绝的神情如何作伪啊。”
楚钰手攥紧榻前的血衣。
十一离开他的时候给他留了一件外衫。
如今赵嫣死了,他的皇叔撕这一阙衣摆扔给于小野带回京,想来是恨毒了他。
帝王的寝宫燃着一支红蜡,蜡烛沁下红泪,在风声中骤然熄灭。
无光无影的宫室看起来如同阎罗正殿,楚钰阴森可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
赵长宁这一次真正死了。
赵长宁设计的最后一场局,用自己的命将所有人网罗在其中。
他用一把大火与先帝同归于尽,断了刘氏后人子孙后代的官路,将楚钰一生投掷在了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的无尽地狱中。到最后赵长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母仇,他料定在他死后楚钰势必寻杨家的过错,折断杨家的根枝,所有伤他害他之人不得老天报应,他便自己执起屠刀。
他是赵长宁。
却也曾经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内阁首辅赵嫣。
而楚钰却在日久的相处中忘记了这件事。
苍鹰岂能囚困于高楼?
楚钰呵呵笑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
喉咙中涌出了血,血淌在了帕子上,朱旻盛起身就要点灯,楚钰挥手制止了花衣大监。
朱旻盛听到了楚钰嘶哑破碎的声音,“我虽高高在上,却什么都握不在手中。”
朱旻盛叹道,“陛下,人要知足。”
得了万倾天下,坐拥太平江山,天子尚且嗟叹命运不公,龙椅下的死人又何处申冤。
鱼和熊掌都想要,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旻盛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帝王的脸,却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刀子。
喉咙粘腻的血液被生生吞咽,王朝年轻的君主回顾自己的一生,父非贤父,母非生母,每一步走在万丈深渊,无人可信,无人可托,长久的孤寂一口口如同巨兽将他的七情六欲吞噬,他是先帝与太后一同置放在龙椅上的一柄利刃,时间久了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是人是鬼。
对赵长宁无论是爱恨怨憎皆是楚钰生而为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