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赵嫣而言又是什么?
每思及此,赵茗心如刀绞。
赵茗饮了烈酒,喝的很醉,他踉踉跄跄地掀帘而出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中,飞扬的雪花落在发梢眉睫,止不住笑起来,眼角沁出泪,泪与雪融在一起。
风雪随着赵茗掀开的帘幕倒灌进来,乍翻案前的金樽。
楚钦的目光透过窗柩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上。
翻越连绵峻岭能看见西北与中原的界碑。
就在那个地方,楚钦背叛了赵嫣。
赵嫣这一生最恨背叛。
而他即将再背叛一次。
男人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银刀,血红的眼中似要沁出殷殷的血。
农历十月十八,宜祭祀,宜婚嫁。
京城的街道热闹起来,喜庆的唢呐声传遍大街小巷,南迁的大雁在空中飞旋。
陆惊澜仰面躺在房梁上,听着刘府外刺耳的乐声。
他担忧地看了眼梁下的赵嫣,见赵嫣手中的书卷搁置案几,眼瞳茫然地问一旁正替换汤药的福宝,“外面怎么了?”
福宝犹豫半晌道,“明家的女儿出嫁西北了。”
赵嫣攥紧手指。
刘燕卿曾说过,陛下有意赐婚西北王。
赵嫣猛地咳嗽出声。
福宝替他顺气,赵嫣低低喘息。
“我们出去看一看。”
陆惊澜跃下房梁,“公子要出去?”
赵嫣摇头,“我与福宝出去,你留在这里。”
陆惊澜心中微微一怔,布满疤痕的丑陋面颊上并无不满之色,用他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好。”
即便是披着一张鬼面,赵嫣对他仍旧避讳有加。
陆惊澜答应过赵嫣,这一生都不出现在他面前。
陆家余孽陆惊澜已经死去。
留在赵嫣身边的人是王生。
陆惊澜并不知道自己的假面会披多久。
或许只要不被赵嫣发现,他会披着一辈子。
许多人不敢轻言一生。
而赵嫣就是陆惊澜余下的一生。
他看着福宝携赵嫣离去,再度翻身入梁,丑陋的面具下是见不得光的温柔神情。
赵嫣与福宝出了府门。
有日光洒落,人群喧嚣不宁。
福宝问,“公子可怪殿下?”
赵嫣摇头。
明正源是三朝辅政,保皇一党。
明氏女这时候出嫁西北显然是光明正大地做朝廷的耳目,楚钦不会不知。
先不思量楚钰此举是为何意,依照赵嫣对楚钦的了解此时应下婚事必是虚以委蛇之策。
明氏女将迟早在楚钦手中沦为反制朝廷的棋子,三年之内尚能因赵嫣之故即便失去作用也可留一条活路,三年之后则不尽然。
大局已定,短时间之内西北军与朝廷难起战事,双方都不想撕破和平的表相,无论是楚钰此举亦或是楚钦所为都是在为着万分之一的可能给自己留后路。历朝历代的升平盛世都是在这试探与猜忌,暗流与沉云中得以维持,最终也将在几百年间因之而龟裂。
楚钰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楚钦没有。
那被选做新嫁娘实则是耳目的明氏女也没有。
人人都是悬浮在蛛网上的虫蚁,在滔天的风雪中随着摇曳的丝网艰难地上下攀爬。
赵嫣头上带着斗笠。
斗笠下有轻纱。
他像一只苍白又见不得人的鬼,伫立在满目大红中格外醒目。
市井嘈杂琐碎之音充盈于耳。
福宝红着眼眶拉住赵嫣绣着卷动云纹的衣袖“公子,咱们别看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