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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夜潜深宅获异宝之瑶井
江南城池其实并不如中原盛京和洛阳那般大都繁华,但确是携地灵人杰之气,临东海,连北越,出可以战,入可以守,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其历任属主在朝政权分之时,始终能稳居霸鼎一足。
风湘陵远远望见那高墙正中,端方雅正的两个刻字——建业,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深紫眸底仿佛不经意闪过某种意味,表情亦是似笑非笑,难以捉摸。
龙澈然却是全然的兴奋,满脸带着颇有些孩子气的灿烂笑容,驱了腾云先去城墙下立定,伸长脖子看向城里。
仍旧是绵延的江南春色,树影浅河,精致朦胧之感在墙里墙外几无二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翠绿盈满双眼,愈发显得那些街道窄而幽深,曲折回环,蜿蜒九转。虽然其间行人并不算多,商贾摊贩也不若洛阳拦路殷勤,但为避免徒增烦扰,风湘陵还是决定下马步行。
进了内城门,一转弯,绿中带些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映入眼中,不似盛京气势沉厚,亦不若洛阳姹紫嫣红,入眼的只有那些精致秀丽的建筑,宛若江南女子含羞带怯的面庞,掩映在垂杨绿柳之间。
一路走来,少听到喧嚣,安安静静,仿若空气中都浸染上墨韵书香。
真是个雅致的所在!
风湘陵心中赞叹,忽而又想,若是兰芷茵真的嫁到这里来,也许那尖锐的性子能改得柔软一点……摇头笑笑,他转身冲后面一脸惬意的龙澈然招了招手,“龙哥!前面有家客栈,今晚我们便在那里落脚吧!”
龙澈然赶紧拉着腾云上前,凑到他身边,猛眨眼。
风湘陵立时顿悟,笑道:“龙哥放心!你的酒,紫某一直记着呢!”
听到他这话,龙澈然果然眉开眼笑,主动从风湘陵手里抢过缰绳,“本大爷把马牵到后面,管账的你先进去坐好。”
风湘陵点点头,依言走进客栈。
那正满桌招待客人忙得不亦乐乎的店小二一见风湘陵进来,立刻殷勤地招呼,却在近前看清风湘陵面容的同时,正咧开来笑的嘴巴便再也合不拢。
风湘陵似是习惯了旁人如此反应,只温文一笑,冲那店小二道:“小哥,麻烦住店。”
没有回答。
风湘陵欠了欠身,决定自己进去找掌柜的,却不料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来:“呆脸的小子,你在看什么?没听管账的吩咐住店?”
此一平地惊雷入耳,风湘陵自然而然地轻皱了眉头,心知不妙。
果然,霎时间,整个堂内寂静无声,原本被声音引来视线的食客酒客们全都定在当场,惊艳的视线齐刷刷落了风湘陵满身。
如临唐门秘技,漫天花雨。
指尖抖了一抖,风湘陵忍住想向身旁扔出一记弦刃的冲动,歉然朝那些人笑了笑,便立即将龙澈然拖出客栈大门。
片刻的沉寂之后,厅内终于又有了声响,一片热闹唏嘘。
风湘陵自认行事向来谨慎低调,如这般刚到某地就被“刮目相看”的情形,以前确实从未有过。
好在建业城内颇多水路隔离,那客栈所处的位置也还算僻静,绕过几圈,便又是一番洞天别地,如此辗转了十数道路,二人终于算是顺利地住下了。
纤长食指悠然敲击着青木桌面,虽然那清雅面容上仍旧一派恬淡,但隐隐的眉梢上挑,长眼微眯,若说没几分生气却是肯定没人会信的。
而反观那惹得风湘陵心情不佳的元凶,此刻却一点自觉也没有,在偶尔不满的瞥视之下仍旧喝酒喝得满脸爽快,途中还不忘招呼风湘陵陪上两杯。
气氛一时很有些怪异,山雨欲来风满楼。然处于涡旋中心的某人却仿佛丝毫未觉,说是仿佛,其实因为龙澈然倒也不傻,自然看得出风湘陵不悦,但到底做错事难免心虚,便只能装聋作哑一番,时不时偷眼瞧瞧风湘陵是否消了气。
那种夹带些委屈的视线,就算不刻意去看也是能察觉到的,于是风湘陵终于决定放弃跟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家伙比拼耐性,转头不去理他,站起身几步上前推开门,正看见店小二端着食盘上了楼梯。那人一见风湘陵,咧嘴笑得伶俐:“客官久等,您的菜来了!”
“多谢。”风湘陵重又回身坐下,看着小二手脚麻利地摆上碗碟,略一沉吟,似不经意般问道:“建业是否有个名叫‘瑶井’的地方?”
那小二听见这两字,顿时眼光一亮,冲风湘陵笑道:“客官想必是外乡人吧?这‘瑶井’在咱建业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倒不是什么地方,而是公孙府内的一口井。”
龙澈然听他们谈话,终于憋不住好奇,搁下酒杯,不解道:“一口井而已,为何有这么大的名头?”
那小伙计本就是个健谈的人,又见眼前这两位客人一个俊雅一个潇洒,皆是生得好看,尤其那堇衣的公子谈吐不俗,且神情温柔很是亲切,心内因有好感,话也不由更多了起来。
“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那瑶井可是不一般,每到十五月圆的时候,趁着亮色
', ' ')('去看,便会看见它那井口发出红色的光。据说从前有位得道高人看过,称这井风水祥瑞,会给公孙家带来吉祥富贵,这不,就真应验了!所以那家世世代代承袭下来,一直小心守着这口井。”
风湘陵颔首,“瑶池波光,这井的名字原是这么来的。”
小二一竖拇指,赞道:“客官这话说得正是!不过可惜了今天不是十五,二位客官不妨在建业多呆几日,兴许还能看上一上,饱饱眼福。”
龙澈然一听顿时来劲,匆匆咽下口酒,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本大爷正想在江南游玩几日,这下又新鲜玩意儿可看,自然是好!管账的你说对吧?”
果然,这顽童已经忘记他们此番前来是要干什么的了。
不置可否地瞥一眼龙澈然,风湘陵取了银子递到小二手中,淡淡一笑:“多谢!我们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忙吧!”
那小伙计眉开眼笑收了钱,便利落地关上门离去。
与此同时,龙澈然凑近风湘陵,憋不住心头早已高昂的雀跃,很明显露出一脸贼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管账的,本大爷跟你打赌……”
风湘陵勾起酒杯,微侧了眼看他,也回应般笑得深沉:“哦?什么赌?”
“赌你现下心里跟本大爷想得一样!”龙澈然手执酒壶,洋洋得意地替他满了杯。
风湘陵抬臂轻晃杯中酒液,深紫瞳眸映上那圈圈波纹,细细漾起涟漪,似比先前更深了几分,“赌什么?”
龙澈然以为风湘陵被挑起兴趣,顿时笑逐颜开:“本大爷还没来过建业,就赌你陪本大爷多玩些日子,而且——还要等到那瑶井生光。”
从容浅酌,优雅小啜,风湘陵微勾唇畔,影影幢幢的笑意渐起渐深:“那龙哥倒是说说,紫某现下在想些什么?”
龙澈然一脸稳操胜券的笃定,将椅子再向风湘陵身边挪近些,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出五个字——
“夜探公孙府。”
第三十二章夜潜深宅获异宝之画轴
是夜,龙澈然随风湘陵潜入一处院落。
上弦成弓,借着朦胧月光,龙澈然勉强能分辨出那些屋顶檐牙的轮廓,只是所处之地大都笼在漆黑的树影中,看起来并不像大家府院该有的方正堂皇,兼之脚底踩去,毛糙碎软,石板杂草蔓生,似是罕有人至、荒废已久的样子,更让龙澈然心中起疑。
“管账的,你确定没弄错地方?”
未作回答,风湘陵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再淡淡瞥了四周一眼,方从腰间抽出一件长形的东西,却是瑕妤那夜给他的卷轴。
雕紫檀芯,碧牙签在指间一转,便自右侧缓缓舒展开来,龙澈然凑过去一看,顿时眼睛放光,“管账的,你从哪里得了这么一样宝贝?嘿嘿……有了它,本大爷以后想到哪里玩可就方便多了!”
风湘陵听他这般嘻嘻哈哈,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色仍旧沉静如初,似乎对这人周期性的不正经早就习以为常,只仔细再研究了一遍画上轨迹,凝神默记入心,方才收了卷轴,淡淡道:“龙哥,公孙府护院虽高手不多,但为少惹麻烦,还是别逞一时之勇,尽量避开的好。”
龙澈然闻言这才收敛起玩笑,稍稍正了面色,挑眉道:“放心,本大爷还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你确实没分寸!
风湘陵一把拉住正大大方方欲往前走的某人,“龙哥未记地图,还是跟在紫某身后的好。”
此话刚落,那人脚步急停,便是猛一个转身。
“管账的!你竟敢瞧不起本大爷?”
龙澈然向来争强好胜,这下更是忍不住脱口欲要驳回,可却是下句未出,便已然惊见风湘陵一双美目微微眯了起来,神色间蓦然添了丝阴郁。
“……”
“……”
“……好啦好啦!本大爷跟着你就是了……”
话虽如此,龙澈然实际还是百般不愿,但转念认真一想,事实也算如此,况且这种时候倒也的确不该为这点事情计较,不过……以龙澈然个性,此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已在心里暗下决心——
改天一定得找管账的把那好东西要来耍耍,以后也好由本大爷带路,不然,岂不太没面子?
这样想着,龙澈然才算肯半服气半赌气地跟上风湘陵。
本有夜色掩护,再加上早已胸有成竹,两人就这么七拐八拐顺利避过为数不多的护卫,悄悄潜入一个房间。
龙澈然在后小心关上门,眼前立时撞进一片黑暗。
“管账的?”
低低换了声,龙澈然向前伸出手,正好触上一片温润肌肤,立时想也没想,便将它抓紧。
此时此地,气氛有些紧张,这样的十指交握,淡淡暖意透过掌弧缓缓积淀,只有沉浸下来的融融安心,两人都未作他想。
“管账的,没有光,怎么找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龙澈然方才记起自己出门时并没见风湘陵带火折子,正疑惑他向来谨慎
', ' ')(',应不会出此疏漏才对,却是话音刚落,便忽觉眼中突兀地涌入抹水色的光,朦胧如雾,却恰恰好能让他看清身前约摸一臂的距离。
“雪魄。”
风湘陵轻道,眼神正落在手心,龙澈然这才看清那光的来源——一颗径约寸许的浑圆珠子,周身萦绕着由内向外扩散开来的冰蓝华晕,与风湘陵掌心肌肤相触处,隐隐有些发红,似被温度所染,徐徐绽开。
几不可查的欲言又止后,风湘陵收回注视的目光,语气如常,“是长白山冰晶所化,天然明澈,这种时候正好拿来探路。”
龙澈然惊得差点跳起来,却鉴于有前车之鉴,到底还是忍住了,咬牙低声道:“这可是十分难求的宝贝,管账的你怎么……”
风湘陵只淡淡一句,便堵住他话头:“不过是故人所赠,你若喜欢,送你也无妨。”
龙澈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噎住,像是遇到什么山珍海味,想吃又吃不下的那种感觉,憋得他不由心中哀叹。
到底要不要收?
……这管账的!莫非真是看本大爷不顺眼?要不怎么动不动就扔个火坑来让人乱跳,一点意气都不讲!
这样嘀咕着,龙澈然仿佛重又挨了腾云那一摔,浑身隐隐约约的不舒服。的确,那样惨烈,若换了寻常人,早就非死即残了。可龙澈然现下还能活蹦乱跳,虽是自幼经得多、耐得住所致,但若说没几分后怕,倒还真叫骗人!
这么贵重的东西,管账的若送出手,那“故人”还不宰了本大爷?而且有能力取得“雪魄”,岂非与师父都不相上下了?
立时想到那张自己早已习惯的严苛脸孔,龙澈然叹了口气,虽然心痒难耐,但还是决定作罢。
况且以他龙澈然大爷的本事,要再弄一颗来玩玩也算小菜一碟,就不要这么窝囊收别人得的东西啦!
正所谓古语有云,君子坦荡荡……
唔……不过话说回来,送这样的礼物给管账的,理应交情匪浅,可为何他说起那“故人”时的语气神情,竟是如此厌恨?
连带雪魄这般万年不遇的珍奇宝贝,就随随便便拿来照明而已,并不见得有几分珍惜。
龙澈然犹在这边胡思乱想,风湘陵却已松开他手,拿着那雪魄开始四下里查看。
这间屋子其实并不算大,外表看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陈设是一般大家族的规规矩矩,而且无屏风隔间,只在正中木案上居一牌位,由顶自下端端正正刻着“聚火祖灵”四字,赤漆黑木,金镶肃然。
不错,风湘陵最初在图卷上选定方位时,便是看出此屋地处特殊。尤其是从整体观之,周围各屋拢聚,呈众抱龙珠之势,且正门面南临海,似迎朱雀之神。
浴火涅盘,天命玄鸟,是南方图腾,亦是庇佑民生的美好祈愿。
而江南向为水涝所苦,身为一方大族,公孙家历来便以祭祀火神为己之重任,代代未有荒废,倒也颇得民心。
这便是建业“聚火”传统的由来,亦算渊久源长。
然而……树大中空,兵戈倒逆,算一算,也该是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冰色光晕中,风湘陵唇角似是微微一扬,眉梢如柳叶,此刻却多了种剑锋凌厉的感觉,连带着那往常看来总是雅致文秀的面容也染上些……模糊的冷峻与邪气。
驻足处,一抬雪魄,华光缓缓流淌而上。
是些简洁的图案,墨色深远。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龙澈然尚还在悠哉游哉地出神。
忽而有某种异常响动窸窸窣窣传来,似是纸张摩擦墙壁的声音,然后,是一声低低的呼唤——“龙哥!”
龙澈然耳听得这一声,终于下意识生出警惕,飘移的神思也被尽数召回。可待他抬眼一看,哪里还有风湘陵的影子,仅见不远处一片似月如水的清辉几要隐没不见。
龙澈然心内一咯噔,暗道出事,忙循着那光晕急急上前,“管账的?”
触手处,是纸张摩擦指腹的感觉,龙澈然这才发现,那最后一丝光线竟是从墙上这狭长及地的画轴透过来的。
仔细看去,画上是府院之景,中有一树,树下石桌,桌旁一口井,右上角还题着两句诗。
碧流绯影落绯血,
瑶井玉色禁玉河。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章最后两句诗很重要,暗藏剧情中好几个秘密……
第三十三章夜潜深宅获异宝之明暗
“瑶井?”
龙澈然支颐默念着这两字,猛然就发觉有什么地方透着诡异。原来这画中之景便是公孙府院,只不过为何刚刚绕了一大圈,却独独没见瑶井所在的地方?
而且,这两句诗,总觉得并非应景之作,却似别有深意般,字面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古怪,袅袅读来,隽永迷离,竟仿佛能蛊惑了人心一般。
“龙哥?后面有路,快进来!”风湘陵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打断他正细细斟酌画中诗句的心思,也让他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什么。
', ' ')('还好……虽然刚刚很不应该地愣了神,不过……管账的没事就算万幸了!
龙澈然心中一喜,却惊觉自己之前的猜测因着这片刻的松懈竟愈发清晰起来,好像有某种关乎切身的解释呼之欲出,却总似有哪里尚未被捕捉到,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可解开这诗句的关键之谜。
碧流绯影……落绯血……
“龙哥?”
又是一声低唤,隐隐已添了丝焦虑,龙澈然刚刚才有些灵光的思绪蓦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转而再看那诗,就像平常之句,半分异想也无。
龙澈然只得抓了抓脑袋,决定先将疑惑暂且放下,一抬手掀起长卷,果然看见画轴后藏着一条密道,便弯腰朝雪魄的光亮走去。
起初路径极窄,过得片刻之后,忽觉身子一松,显然已至密道尽头,探出去时,借着前方雪魄的光亮,入眼的仍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的甬道,不过,已容得下两人并行。
风湘陵正举着雪魄沿墙壁查看,冰色光晕映上他脸庞,眉峰微蹙,睫下一圈暗影,更衬得那肌肤细致中透出些疲态的苍白。
连续几日马不停蹄地奔波,风湘陵都未曾好好休息过,况且他也不似龙澈然那般爽朗快意,走到哪里都能吃好睡好,相反,心中总装着大量的为难事务,恐怕未解之前,都是不能放松下来的,否则,也不至于才刚到建业,便立刻来此寻那红梅幽瓣……
龙澈然忽觉胸口有些揪紧,想了一想走到风湘陵身边,低道:“管账的,本大爷走在前面,万一有什么变故,也担得来些。”
风湘陵心中一动,以为他是顾虑自己功力缺损之事,便也不再多说,将雪魄放到龙澈然手中,温声嘱咐:“小心一点。”
龙澈然大喇喇甩甩头,如平常那般咧嘴一笑:“不必为本大爷担心,管账的你只消跟紧些,注意着自己就好!”
风湘陵闻言微愕,不禁抬手抚上胸口。
我刚刚有替他担心吗?
脑中一滞,风湘陵拒绝去想,迈步跟上前面那人。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途中倒也没遇上什么机关暗器,可是龙澈然却越来越觉得有哪里十分古怪,但就是说不出,正在疑惑时,忽觉袖口被人拉住。
“龙哥,等一下!”
风湘陵从他手里拿过雪魄,走到墙边,举起来仔细地看。那墙上,丝丝蜿蜒的花纹,勾勒成图案,龙澈然认得,是之前那幅画中的瑶井。
“果然没错,”风湘陵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这是刚进此处时,我在墙上发现的记号……但是,本应在这附近的画后入口却不见了……”
龙澈然一愣,对他这话显然是还未反应过来。
风湘陵却接着抬手按上那墙面,细细抚过,似是证明了自己猜测般,轻轻一颔首:“看来是已被闭锁住……哼,倒算得上天衣无缝。”
总算意识到风湘陵说得是什么,龙澈然顿觉一股飕飕凉意从脚底直窜心窝,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管账的,你的意思是……?”
风湘陵轻轻一摇头,淡然道:“这已是第六次绕回这里……所以最坏的情形,便是……我们迷路了。”
“……”一阵沉默过后,龙澈然几乎要跳起来,倒不是因为处境如何危险,而是眼前这人竟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般让人沮丧而又毛骨悚然的话,并且还是以如此平静的语气、如此从容的态度!
咬牙切齿,“管账的……本大爷有时候会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
风湘陵微微一笑,“目前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龙哥,如若不想被困死在这里……”语气少顿,他将雪魄放低,龙澈然便赫然看见一具骷髅缩在墙脚,身上黑衣松垮地挂着,还犹未完全腐烂。
脑中一嗡,龙澈然不禁回忆起刚刚走在前头,偶尔会听见脚下踩到什么异物的咯吱声响,却一直没敢拿雪魄去照,现在这东西就清清楚楚呈现在自己眼前,令他立时寒毛倒竖。
“弹……管账的!”龙澈然忍不住退后几步,却猛然发现自己这样无疑是离那唯一的光源越来越远,便重又战战兢兢挪回风湘陵身边,可怜兮兮道:“我们还是快想办法离开吧!”
风湘陵点点头,应一声:“好。”
龙澈然见他神情轻松,一副完全不把目前困境放在眼里的样子,顿觉一阵茫然大雾在脑海升腾起来。
管账的看来居然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风湘陵却再没后话多作解释。而回答龙澈然的,竟是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雪魄已然被人收入怀中!
“管账的!”忍不住一阵胆寒,龙澈然心头猛打哆嗦,声音也跟着不稳,扑上前去抓住风湘陵,“你干嘛把它收起来?这么黑,怎么看得见路!”
风湘陵温雅的笑声在黑暗中轻轻浅浅地传来,“龙哥难道不知,有时候……看得见反不如看不见?”
“咦——”龙澈然终于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愈发让人感觉一阵走不到尽
', ' ')('头、穷途末路的惶恐和迷茫。
龙澈然的心于是愈发跳得厉害,如雷霆轰鸣,猛窜着叫嚣着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很想逃,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但此刻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而是风湘陵,他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的人,又怎能在危急关头如此怯懦?
可是……可是……
正当他脑中乱作一团的时候,忽然一只温柔的手覆上他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那拳心已然沁湿冷汗。
“龙哥……”风湘陵似是沉吟片刻,方才犹豫着轻声问道:“若紫某猜得没错,龙哥可是……”
“不是!本大爷才没有……”龙澈然气息已然紊乱,往常惯用来反驳的话语此刻听来,竟是十分无力。
……
龙哥可是……惧怕黑暗?
这剩下的话,风湘陵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龙澈然极好面子,必是不肯承认,但即使如此,风湘陵却早已在心头有了八九分认定。
而方才龙澈然那声欲盖弥彰的否认,更是令他连最后一两分也不需再怀疑。
从最初潜入公孙府的时候,风湘陵便有些注意到龙澈然的异样,而行至此处,他怕是再想逞强也终已抵挡不住这似乎颇有些来历的、内心深处的恐惧了。
本来还想看看,龙澈然究竟能撑到何时,可现下……若要风湘陵继续保持沉默,冷眼旁观他憋屈失措的样子,却已是不能忍心。
那样阳光灿烂,总是自信飞扬的人,明明怕黑怕成这样,却是二话不说,就肯跟自己趁夜潜入危险之地,而且,还一路行至此刻,甚至固执地要走在自己前面。
该怎么形容呢?
龙澈然……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风湘陵浅浅逸出一丝叹息,原本面对危机都能泰然自若、波澜不惊的心绪,随着这样一叹竟忽而有些复杂起来。
人之一字,撇揦成立,简单两笔。
可只要生于这世间,谁又没在心底存着一方禁地,埋藏那些不为人知的怯懦?
他们都是一样的呵!
他内心清明,却害怕外界黑暗。
而他虽淡看这身外夜色,却真正害怕着……自己那颗深陷黑暗的心。
第三十四章夜潜深宅获异宝之初迷
将手主动插入龙澈然掌中,风湘陵收拢五指,温柔地握住。
“龙哥,对不起……”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隐隐透出的关怀却如自手心处传来的温度一般,微凉却真实。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在此刻,让龙澈然恐惧的心蓦然便安定下来。
鼻头微酸,龙澈然忍不住唤出声:“管账的……”
以掌微旋,他回握住他。
黑暗中,看不清风湘陵的脸,但龙澈然能感觉到,自那眸中传来的安慰:“龙哥,既然是紫某将你带来这里,便有责任保你周全。”
“本、本大爷才不需要人保护!”龙澈然闻言顿时有些发窘,立马嚷嚷着哇哇乱叫,如此孩子气的行为竟让此刻略有些紧张的气氛倏然就缓解了许多。
风湘陵一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居然怕黑怕到这么彻底,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心内便忍不住一阵莞尔,浮在唇畔,化作细细一串轻笑。
龙澈然听着他这隐忍的笑声,顿时脸面一红,愈发觉得这次是糗大了。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凭着一股子“让谁瞧不起也绝不能让管账的瞧不起”的狠劲儿,再不管那许多顾忌,大踏步拖着风湘陵就向前小跑,简直堪称横冲直撞。
风湘陵似也猜到他心中所想,笑过之后便略施力拉住他,“龙哥,你误会了,紫某并没看不起你的意思。”
龙澈然一呆,身子微僵,握住他的手又紧了三分,风湘陵亦是察觉到,他走近一些,在黑暗中与他面对着站定,几许认真、几许温柔地缓缓开口:“龙哥,你信不信我?”
又是一时地头脑暂停,此行风湘陵给龙澈然的感觉太多难解,每每都让他过于简单的思维转不来弯儿,不过这一下,虽然龙澈然对风湘陵突如其来的问话仍旧颇有疑惑,但却是想都未想便斩钉截铁道:“当然信!”
风湘陵淡淡笑笑,那笑声中似添了几分愉悦,很动听,龙澈然心内也随之泛起些、可以称之为温馨的感觉,“那龙哥,闭上眼,听着水声,跟紫某来。”
闭上眼,听着水声……
……等等!
水声?
龙澈然稳定心神,被风湘陵拉着,慢慢向前走。耳边,他起初从未注意到,竟真有种轻轻浅浅的流水声。
就像是,这些日子以来,常会听到的,风湘陵的琴音。
淡淡的平和的调子,偶有波澜,偶有壮阔,像是金戈铁马尘染戎衣,像是八方雷动江山如画,然而多数时候只是些轻挑慢拨,明净如水,隐隐的显毫从容,风物高格。
是真正的古琴之音,清心雅韵,丝弦如诉,并不见得有多宏阔雄壮,却是比
', ' ')('起那些大吕黄钟、缶磬萧鼓,更能直入人心,堪得上真正的,乐中之主。
就像弹出这曲的琴师本人,温雅淡定,静若寒潭,让人一眼望不透,却往往只要这一眼,只要他有意,就能令人折服彻底,绝无贰心。
那是种天生的王者气质,即使韬光养晦,隐身平凡,也会在不经意间有所流露——
仿佛,袖手一挥,雍容天下。
龙澈然其实并不傻,他虽不通音律,却也算天赋异禀,认真起来或许真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更尤其,风湘陵的琴音他总是用心去听过的。
所以,龙澈然每每看他抚琴,耳中缭绕音韵,品味悠长的同时,总会发现一些自己以前从未发现的东西,就像是,那种让人心潮澎湃的霸道之气,又像是,某种隐藏得更深的……奈何之音。
奈何曲成曲?
奈何人为人……
那种秋风飒飒,那种浅愁轻韵,那种池满残荷……都是些深埋心底的秘密,但龙澈然听出来了,也因此更加沉醉其间,难以自拔。
可……无论是霸气也好,愁绪也罢,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将一颗真挚的诚心逼得无法前行,龙澈然是感觉得到的,他与风湘陵之间的距离。
每听一次那琴曲,每对那人多一层了解,他都能感觉得更深一分——那种距离,何止云泥?
分明天地!
但龙澈然,恰恰是那种越挫越勇的人,他的意识里,从没有知难而退这一词,更加不可能轻言放弃。
何况,虽然败退居多,仍是还有偶尔,融了心扉的感动。
就像此时此地,他们正握着手,在走同一段路,在共度同一份危险。
相濡以沫。
龙澈然忽而有些想笑,虽知不合时宜,但他真的,心情很愉悦,竟突然不那么急着想走出这个迷局。
掌中的触感温润柔软,两个人的距离很接近,几日朝夕相处下来也从未有过的近,近到龙澈然可以感觉到那冰冰凉凉的发丝拂过自己鼻端,有淡淡的梅花香沁人心脾,虽然冷冽,但是芬芳。
面上一热,龙澈然竟不由想起那夜。对风湘陵来说是屈辱而不堪回首的那夜,却是龙澈然头一回确定了要保护他的心,不管什么原因,都想保护他,不想失去的心。
那个时候,将风湘陵抱在怀中,不知为何,他心头竟会涌起难以言喻的满足,就像小孩子终于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将它捧在掌心,左看右看总也看不够般,纯然的满足。
龙澈然便是这样,半是欢喜半是担心,始终全神注意着风湘陵面色。
眼见随着柳寻芳所下的药渐渐入侵,风湘陵那总透着些寒凉的身子微微转热,脖颈处莹润肌肤亦已泛上一层薄红。月下绝美的容颜轻仰、两弯睫羽不知是被夜露还是泪水浸湿,闪烁晶莹剔透的光泽……
过于诱人的一切让龙澈然刹那间迷了心智。
河水潋滟,有清爽的风拂过,带来对岸夜间盛放的花儿醉人的芬芳,比白日的时候更加浓郁。
唇就这么轻轻印了上去,轻轻的,宛如蜻蜓点水蝴蝶振翅。
很柔软,很温暖。
龙澈然觉得无论品尝哪一种酒,都没醉过如此深沉。
随着一吻渐深渐迷离,阵阵喘息难以自禁地由风湘陵唇间流泄,然后是无意识地微张开嘴,将那滑腻温热的舌尖探出,在龙澈然唇上缠绵缱绻。
这种陌生的刺激,让龙澈然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时候,立马僵硬了身子,半点也不敢动弹,生怕风湘陵醒来,会察觉自己对他做出如此行径。
但他忘了,风湘陵中了药,正在沉睡,正在梦里。他喃喃呼唤的那个名字,龙澈然因心慌意乱匆忙离开而未能听到。
未能听到他唇中轻逸的呢喃。
那声声,破碎软语,零落旧梦。
那声声,神弈……神弈……
单纯如龙澈然,后来总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何就那样吻了下去。
就那样,吻了与自己同为男子的人。
不是没有懊恼的。龙澈然刚反应过来,便在心里怨怪风湘陵——都怪管账的长得漂亮到不像话,而那采花贼偏偏也盯上他,否则本大爷怎么会做出这般雌雄莫辩的事来?
虽是这样想,可等到完全稳定心神,却又免不了心生愧疚,同时还泛起些丝丝缕缕莫名甜蜜。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这种矛盾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多纷纷扰扰绞作一团的问题,让龙澈然想了大半夜,却终究还是没能弄清楚。但经过那难得的失眠,他却能笃定地确信一点,那就是,自己与那对风湘陵下药的人,绝对不一样。
因为,他想保护他,若说顺心而为,这便是,他此刻的心。
……
风湘陵闭着眼,全神贯注聆听耳边潺潺的水声——
这里既然有流水,便有水之源头水之出口,只要能找到其中之一,便能找到出去的办法。而那两处地方,水
', ' ')('声必然与别处不同。
风湘陵仔细地听,并没注意到身后龙澈然正思绪万千,不似往常总要时不时缠着他说话。
不过,这样安静也好,风湘陵可以完全沉下心来注意周遭水的波动。
终于,那种他期待已久的略微滞涩暗哑的水声自前方不远处传来,似是汇成一轮深潭,再自另几处岩缝细细长流。
凝神又听片刻,风湘陵心下于是愈发了然,一睁眼,果然看到一方石室出现在前,而自那石室上方透下来的一带亮光,映入静水,粼粼弯弓,分明是月色。
但最令他欣慰的还远不是这个。
眼前,那圆形石板的正中央,借着月晕泛起莹赤光泽的,不会错,正是他此行原本的目的——
红梅幽瓣!
第三十五章夜潜深宅获异宝之惊疑
“龙哥!找到了!”
风湘陵这一声低低的惊叹,如同快刀利落,瞬间便剪断了龙澈然脑中纠缠不清的乱麻,“啊啊?管账的,什么找到了?”
风湘陵见他愣愣的模样很是逗趣,不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神情愉悦地轻笑:“还没睡醒呢?你自己看!”
龙澈然这才注意到四周令人生畏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经被照亮一些,头个反应便是风湘陵又将雪魄拿了出来,却在看到前方那石室时,终于如梦初醒般一拍脑门。
“管账的!你好厉害!本大爷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耳朵这么灵的?竟能听音辨位!”龙澈然兀自沉浸在重获曙光的欢喜释然中,完全没发现风湘陵原本明丽的脸色瞬间有些黯然。
淡淡一笑,风湘陵微微闭了眼:“只是……为了习惯罢了!”
“咦?”龙澈然没听出他话中自伤之意,疑惑地问:“都已经有亮光了,管账的你干嘛还闭着眼睛?”
风湘陵于是重又睁开眼,方才那一抹黯然已经隐入深沉的紫瞳中,仿佛从未存在过般,净不留痕。
龙澈然自然是没能发觉他那细微的变化,只是摩拳擦掌兴奋地嚷嚷,“待本大爷先去探探!”然后一挥袖,自腰间取下碧落,运气飞云,率先跳进那石室中。
屏息默立,龙澈然凝神注意着这小小一方密地四壁的动静,外边风湘陵也怀抱虚籁,将五指落于弦上,蓄势待发。
气氛顿时静仄异常,耳边隐隐约约的流水声清晰可闻,仿佛连每一条潜流的方位都能分辨得出。
只不过,除了这声音,却是半点其他的动静也无,呼吸亦是。
再过了半刻,那石室仍旧没什么变化,龙澈然神情一松,摆摆手,冲风湘陵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管账的!没什么可疑,进来吧!”
风湘陵也确实没看出异样,但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似乎事情不该如此简单,正仔细琢磨着,那边龙澈然却已经按捺不住性子,将手伸向石板上静静躺着的红梅幽瓣。
莹赤玉质,纯华天成,透过它,隐隐可见一个圆形的符号。
“龙哥且慢!”
一声惊呼突地传来,龙澈然闻声回头,手上却并未停顿,只下一瞬间,当龙澈然拿起那枚幽瓣的时候,整个石室内轰然爆发一声如雷巨响。
变故陡升!
而此时身陷危机的人还犹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十数银光变幻,同时一道堇色身影迅捷如电,倏然自侧面闪过。
铮铮琴音入耳,利器破空之声与弦刃风袭之声相接,铿然如裂帛,龙澈然回头,便见点点银芒被那疾甩的堇色衣袖挥开,整齐刺入石壁之内。
如雨般细细密密,泛着银中带黑的诡谲光泽。
龙澈然心内一紧,正欲相助风湘陵,却忽听身边传来一丝低低惊喘,白光割破云披、划入肌肤的一幕便这么直直刺进眼中。
“管账的!”
刚刚千钧一发的关头,风湘陵根本来不及稳住内劲,便以弦刃与那些银芒直面相抗,此时,终是吃了后发不济之亏。
“……可恶,你干嘛冲进来!”
龙澈然飞身挥开另一批袭向风湘陵的暗器,搂住他身子将其护在怀中,一手紧握红梅,一手提起碧落击偏不断透墙而出的银芒。
“龙哥,没事……”一语未完,风湘陵却是倒吸一口气,他已察觉到右肩中了暗器的地方正火辣辣地疼,顿时心内一惊。
有毒!
咬牙抬手,飞速点了自身几处穴位暂时防止毒性蔓延,由此稍稍得以舒缓内息,风湘陵便出声提醒:“龙哥不可恋战!赶快从上面洞口出去!”
龙澈然听他声音沉稳,似乎并无大碍,也不觉稍定了心神,再次以碧落破空一挡,趁下批暗器出墙之前,运满飞云向上方腾身而起。
终于出来了……
平稳落地后,龙澈然顿觉那淡淡的月色清辉十分亲切,心下踏实的同时也暗自长舒了口气,转而正要询问风湘陵伤势,却忽觉怀中一空,那人已然站起身走出几步,“尚未脱险,龙哥不可大意……刚刚那般声响,怕是已惊动了公孙家的人。”
', ' ')('听他这样说,龙澈然方才有所警惕,略略紧张地环顾四周。
脚边一口井,还有从一开始便没有踏足过的陌生院落。
竟是先前密道入口那幅画中的景物!
上前几步,龙澈然低头俯视那所谓“瑶井”,却是与平常水井并无二致,内壁之上微微晃动着粼粼波光,从上往下看去,就像真的盈满了清洌泉水。
不过,由于自己刚从那下面出来,龙澈然便已清楚知道,瑶井虽则有水,但实际构造却绝对能让人大吃一惊。
还“瑶井”呢,哼,竟然害本大爷也上当了!
举起手中红梅幽瓣,看着那玉身在月光映照下微微泛着红润的光泽,龙澈然顿觉心下恍然,却是装作一副早就明白的样子,得意道:“就说嘛!本大爷射覆之术从来就没有失准过,瑶井果然不简单!什么‘瑶池波光’,分明就是这红梅幽瓣在搞鬼!”
没有回应,龙澈然转头一看,却发现风湘陵凝眉望向一边,神情淡漠,似在思考些什么。
的确,风湘陵此时正在全心注意着周围情况,那双幽沉的眸子隐隐深晕流转,他已经觉察到,某种颇有些诡异的氛围,正隐隐约约地扩散,缓缓浮起在空气中。
按理说,他们启动那石室的机关已有一段时间,可为何直到现在,还不见有人前来?是这瑶井之下的红梅密室根本与公孙家无关,还是另有原因?
“龙哥,有点古怪。”风湘陵沉吟道。
龙澈然望着他,初而还感到些许疑惑,却在下一刻,马上就有所了悟。
的确……风的味道有点古怪。
风湘陵朝龙澈然微微颔首,两人交换下眼色,便分头四处查探起来。
一路搜寻到这个庭院的入口,龙澈然忽觉脚下一阵软热,登时差点惊叫出声,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居然踩到的是个人。
“管账的!快来看!”冲风湘陵招招手,龙澈然俯下身去探那人呼吸。
风湘陵很快来到他身边,低问:“还活着吗?”
龙澈然点点头,再仔细检查一遍,“这人衣衫完好,也不见有伤,似乎只是昏过去了。”
“迷药?”风湘陵皱了皱眉。
龙澈然拍拍那人的脸,才刚要抬头说话,却忽而跳出一声低呼——刚刚不经意抬眼一瞥,居然让他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还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
这情形,似乎是……
龙澈然望向风湘陵,对方也正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两人点点头,彼此皆是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立即沿不同方向去查探那些人状况。
从衣着来看,均是公孙府护院无疑。且连续几个,都与那第一人相同,似乎仅仅是被迷晕,并未受什么外伤。
难道说……这院里的人都只是中了迷药?可风中分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
风湘陵谨慎地顺着那隐隐约约的味道移步,在接近院中主宅的阶梯时,终于感到那种腥味儿变浓了些。心内一惊,迅速闪身绕至敞开的门后,便赫然看见似是护卫统领的一人斜斜躺卧在墙边。
风湘陵面色微沉,蹲下身探一探那人鼻息,又伸手摸到地上血渍,粘腻犹带温热。
刚刚死去不久。
“管账的,这个人……”龙澈然也已寻过来,见此情景,顿时眉峰一聚,啧啧嘴直摇头,“若真心想帮我们,迷晕也就罢了,现下还闹出人命……真是麻烦!”
风湘陵却摇摇头,“恐怕是因这护卫统领有所警觉,又颇具武功,那人迷晕他的计划失败,方才为了不暴露身份,狠下杀手的吧。”
龙澈然听他这么分析,也觉有理,忽而大大咧咧一笑:“原来是施恩不图报,嘿!倒也算得上对本大爷胃口,不过下手确实忒没分寸……一个护院而已,若要换了本大爷,一笔下去敲晕了,那才叫又快、又稳、又准!”
风湘陵笑笑:“龙哥何以这般笃定那人是为了帮我们,而不是与这公孙家有仇,干了坏事想顺便推到我二人头上?”
龙澈然一嗤鼻:“管账的!亏你平时挺聪明的样子,这么明显的道理也想不通!那人要是跟这公孙家有仇,犯得着费这么大心思就只放些迷魂药吗?连护卫统领都不是其对手,要将这公孙家灭族又有何难?”
“再说了,要推卸责任也总该留个能睁眼的看到咱们,而不是倒地一大片,叫都叫不醒!所以啊——要真被捉到干坏事,也活该是那人自己遭殃,想赖到本大爷这么精明的头上,门儿都没有!”
风湘陵见他一本正经地与自己讲理,此番分析也称得上头头是道,不禁莞尔:“龙哥这一行下来,似乎变聪明了。”
“本大爷自然……等等!管账的,你什么意思!”龙澈然起初还颇有些沾沾自喜,却在反应过来那话中有话时,立马瞪圆了眼,愤怒地站起身,挥着碧落,一副忿忿不平,想要比划比划的样子。
风湘陵却只微微一笑,适时熄灭这导火索,又开始仔细检视脚边尸体——如果有打斗,必然会留下伤痕,也许经由那些,
', ' ')('可以一猜凶手的身份。
……果然!
风湘陵翻开那人前襟,只见左胸处一道深及心脏的致命伤,细细一看,伤口并不平滑,不似刀伤也不似剑伤……若是鞭的话,切肤又不该如此之深……
而且,就这样看来,那一招毙命极其熟练,利落狠绝,未有半分迟疑的痕迹,似乎……是暗道杀手的行事作风。
风湘陵兀自沉思,脑中转过各种猜测,忽而灵光一闪,低呼出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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