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着。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好似声音一发出,即便再微小,都会吵得床上之人病情加重一般。
元槿看着太医们那紧张到了极致的模样,忙大步进屋。而后不顾有那么多人在场,她握住了蔺君泓的手,拉过椅子在他旁边挨着坐下,问道:“怎么了?”
话刚开口,她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蔺君泓的手,冰冷冰冷的。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毕竟是晚上还有点凉,这样的情形下,手被风吹的有些冷倒也正常。
可元槿知道,蔺君泓的话,不该这样。
他常年习武,身子比旁人要好上太多。平日里握着他的手,都是带着温暖的暖意,又有些干燥。即便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也是皮肤泛着凉。
哪里像现在?
根本就是透着彻骨的冷意。而且还微微的有些汗湿。
更何况现在已经入了春。他再怎么样,也不该这般才是。
见蔺君泓半晌没有说话,元槿有些心惊。
她侧身望过去,便见蔺君泓的神色有些不对。眼是凶狠的,可是眼底深处,却透着一股子茫然和失措。甚至还有自责。
好似那般的狠戾模样,都不过是为了遮掩心里的真实感觉一般。
元槿深觉不对,赶忙与周围的人吩咐了几句,而后硬生生的将蔺君泓拉离那个屋子。
蔺君泓初时是不肯的。
许是发觉了有人在拽他,他大手一挥就要将对方给甩出去。
可是,没有甩脱。
蔺君泓大怒,当即就用了力气。
谁知道手再次挥到了一半,他就听到自家小妻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愿皇叔出事,可我更不愿你有事。如果听见我说话,就先跟我来。”
话虽没有听太清楚,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她,他脑中轰隆隆纷乱的情形下,倒是也听了个六七分来。
更何况,他这个时候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手,正被两个熟悉的柔软的小手包裹在其中。
不是槿儿的又是哪个?
蔺君泓的心里原本已经冰凉一片,如今渐渐才回了温。而后不发一语,任由她用力拖着,将他拉离了那个房间、那个宫殿。
出了院子后,太医们的身影不在眼前。而且,那病床上的人远离了他,不在眼前。
如今眼睛能够看到的,只有那无尽的长路,只有路两边昏暗的树影,还有隔上一段路便有一个的烛光昏暗的灯笼。
这样的情形下,这样的静谧氛围里,蔺君泓先前绷紧的身体慢慢的有些放松下来。脑中纷乱的思绪,渐渐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脑中的一片空白,不想思考,无法思考。
元槿感受到身边的人不如之前那般精神太过紧张,又发现他的身体有点放松下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牵着他的手继续前行。
两个人又行走了很长一段路。
元槿来的很匆忙,来之前没有披外衫。
她原本是依着蔺君泓的意思先行歇下了。可是蔺君泓一直没有回来,她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就索性起了身。而后遣了人不住的去蔺时谦所在的殿宇探问,到底情形如何了。
初时的时候,说是太医去看诊了。
元槿本来还觉得那就没事了,蔺时谦一定会好的。按理说她回去继续睡就可以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没法静下心来。于是继续坐在屋子里看书。
眼前的墨字一个个都很熟悉,但是,一个个的又都很陌生。
她总觉得心底深处无法镇定下来。好似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让她莫名的有种忐忑和不安。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她就听着了蔺君泓发怒的消息。
不仅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尽数赶了过去,而且他还亲自守在了那里,不准任何人有丝毫的懈怠,必须全力以赴去诊治。
元槿这便晓得,蔺时谦的病怕是不太好了。
原本她想要披件衣裳就过去瞧瞧。哪知道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还未来得及施行,繁盛和繁兴就急忙的跑了过来寻她,说是陛下看着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元槿搁下书册的手微微一顿,声音有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颤。
繁兴抿着唇没说话。
繁盛声音低低的说道:“不对劲。”顿了顿,又道:“瞧着很不对劲。”
虽然他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有说出来。但是,沉稳如繁盛,一连两次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蔺君泓如今的状态了。
元槿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将书册丢弃一旁。
她大急。慌慌忙忙的赶了过去。
许是因为心里太急所以脚步也快了许多。
周围的宫人们居然谁都不如她跑得快。一路前奔,直接到了蔺时谦的屋子外头。而后瞧见了蔺君泓的模样,她就直接冲了进去……
夜凉如水。
元槿看到不远处秋实她们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外衫。
但是,这个时候,蔺君泓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这样的状态下,她不愿旁人过来打扰。于是拢了拢衣衫,朝着远处的几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