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思来想去,他仍然不知该怎么和王爷开这个口。
听闻端王喜怒无常,做事但凭自己心意。如果一个说不好触怒了他,还不知会引来什么弊端。
邹元钧这般左右举棋不定之时,蔺君泓却突然开了口。
“邹公子可曾听闻过,狮子和老虎的故事?”
饶是沉稳干练如邹元钧,冷不防从一个王爷的口中听到这些,也是有些缓不过劲儿来。滞了一瞬,只得说道:“还请王爷明示。”
“狮子最为凶猛,统治着森林。老虎虽也凶恶,却不敌狮子,只能静等狮子声势消弭之时再伺机而动。豹子有心想要分一杯羹,无奈见不到狮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讨好老虎。听闻老虎惯爱纹饰美丽的皮毛,豹子便将同伴咬死,取其美丽的豹皮,将它剥了下来送给老虎,借以谋求老虎身侧的位置。”
蔺君泓说完,轻轻地叩了叩酒盅。
盅里本就盛满酒。随着他轻微的动作,酒水晃动,洒了一些出来。
“邹公子觉得,这豹子能否得偿所愿?”
邹元钧觉得蔺君泓话里有话。一时间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只得暂且保持了沉默。
蔺君泓轻轻一笑,一口将酒饮尽,拿起酒壶来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
酒水淅淅沥沥落入盅里,哗啦啦的响声将他的声音打碎,听上去有些柔和,有些飘渺。
“要我说,这豹子着实蠢笨了些。老虎自己怕是都自身难保,怎保得住它?改天它被狮子咬死了,怕是都不知晓怎么回事……邹公子,你以为如何?”
邹元钧默默思索。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这些天听闻的一些事情。
据家里仆从说,二房的人最近好似和太子府里的往来密切了些。
消暑宴后,太子妃曾特意遣了人来送邹家人。事后太子府还送来了一些小礼物。
元槿的倒也罢了,不功不过,和旁人一样都是精致的荷包。
邹元杺的听说荷包里还有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并未多问。
还有,前两天老太太出门一趟时,元槿身子不适没有跟去,邹元杺跟着去了。谁知,恰好遇到了出行的太子妃……
邹元钧心中一凛,当即站起身来,敛容朝蔺君泓抱拳一揖,“多谢王爷提醒。”
“我说什么了值当你谢我?”蔺君泓轻嗤一声,“不过是念在和邹大将军曾经并肩作战的情意上,给你讲个顽笑。你还当真事儿了。”
邹元钧了然,笑道:“王爷肯开口,即便是顽笑,那邹某也当谢谢王爷的顽笑。”
蔺君泓斜睨了他一眼,晃了晃杯中酒。
强光透窗而入,烈烈金色洒在他的周身,将少年的眉眼渲染得更为亮眼和绚烂,有种夺人心魄的肆意和张扬。
但仔细去看,他的笑容却是和这阳光融在了一起,温暖而又柔和的。
邹元钧忽然觉得,端王爷许是不像外界传扬的那般不近人情。
思及此,先前他有些不好开口提及的一些事情,此刻就也好开了口。
“……妹妹这些日子刚好,这些知识,全是以往不曾学过的,如今需得一点一滴地从头学起。我便想为她寻一位好的女先生,就寻到了姚先生。只可惜……”
邹元钧顿了顿,喟叹道:“只可惜姚先生并不应允。我想再继续去请,才得知端王爷已经将她请去了。”
“你的意思是——”
端王爷一挑眉,扬起了个笑来,“你想跟我抢人?”
他神色忽地冷冽,眼露煞气,让邹元钧忍不住想要后退。
可此时正坐在椅背上,根本退无可退。
“不敢不敢。”邹元钧道:“我是想让妹妹跟着姚先生一起学习,不知可不可以。”
端王爷秀挺的眉端微微蹙了起来。
邹元钧忙道:“槿儿很乖巧,不会扰乱到小郡主的学习。而且,槿儿需得从头开始学,刚好和小郡主的进度一样。”
蔺君泓面露难色:“我倒是没关系,只不过……”
他话头猛地截住,半晌没言语。
邹元钧暗暗叹息了声,面上的笑依然温和,“王爷不必为难。若是不能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我不是不肯。”蔺君泓笑,“只是我那外甥女性子乖戾,若她一个不喜,恐怕这事儿就难办了。我回去帮你问问。”
邹元钧眼神黯了黯,颔首道:“我知道。多谢王爷。”
看他的神色,显然是不觉得这事儿能成了。不然,沉稳如他,断然不会明显地露出这般颓丧的表情。
蔺君泓沉吟了下,朝繁兴看过去,使了个眼色。
繁兴在旁适时说道:“王爷,据属下所知,小郡主很喜欢邹三姑娘。”
“哦?竟有这种事?”端王爷眉目间满是讶然,转而对邹元钧笑笑,说道:“若真如此,那便好办了。回去我和可晴说一说,劝一劝她。说不定能成。”
邹元钧没想到事情还有转圜余地,赶忙谢过了他。
“邹公子太过见外了。”
端王爷笑得和蔼可亲,“大家往后少不得会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必如此客气。”
回到府里后,邹元钧考虑了一路,最终还是先去晚香苑见过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