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颐认了错之后,又规规矩矩的给潘思勰行了礼,然后说道:“老师,潘爷爷,既然你们有正事要谈,那我就先出去了。”
韩相如却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听,你以后是要走仕途的,光闭门造车的念书怎么行,现在听听也好。”
周颐深以为然,便安静的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哑巴,安心的当个柱子。
潘思勰叹一声:“ 去年北方散州,怀沙两省先是旱灾,然后又是水灾,百姓民不聊生,朝廷诸公不思如何赈灾,反倒是为了私利斗个不停,皇上整日只在后宫饮酒作乐,朝廷大事一概把持在杨知文和腌贼冯启华手里,国库里空的能跑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去年就有不下十次的暴动,虽然被朝廷镇压了,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世家将土地吞并在自己手里,而百姓却连立锥之地都无,韩老头儿,再这样下去,我只怕……”潘思勰重重的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周颐却明白,怕什么,怕官逼民反呗,没活路了,自然要扯旗造反。
南苑府城是大越朝最富贵的地方,这里的百姓还算能安居乐业,周颐原以为大越朝其他的地方就算比南苑府城差一些,也差不到哪儿去,可现在听潘思勰这么一说,这踏马的这个王朝明显已经走在末路上了呀。
那他这个科举还考不考,要是考上做了官,别人揭竿起义成功了,那他这个前朝罪臣不是也要被抹脖子?
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熊,要是真的大越朝各地都发生了暴动,那他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韩相如听了摇摇头:“不至于,潘老头儿,你说的这些哪个朝代没有这样的问题,北方散州,怀沙两省都是位于大越朝极偏远的地区,本就是开朝皇帝打下来的异族之地,那里的人以前本就以放牧为生,向来喜欢斗凶逞狠,民风野蛮,就算有地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想去耕种,所以远没有到你说的那个地步,你看看中原各地,都还算安稳,只要中原稳住了,大越的根基就不会失!”
周颐听了,吁一口气,还好,还好,大越朝还没有作死到亡国的地步,周颐对韩相如的分析还是比较认可的。
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一个永恒的主题,农业社会,成也土地,败也土地,朱元璋一个放牛娃被逼上革命的道路,还不是因为地主将土地完全占据了,家里的爹娘兄弟全部饿死,于是奋而揭竿,最终在众多的起义者中脱颖而出,当上了皇帝。
每逢开朝,由于皇帝本身就是革命者,自然是最能体会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的,往往会制定轻徭薄赋,与民生息的政策,可架不住后来人不争气呀,不管是后面的皇帝,还是官员,好日子来了,野心自然也随之而来了,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帝体会不到农民日子的不易,而跟随开朝皇帝起义心腹们往往会被封个什么王,什么公,慢慢的发展,就成了世家。
农业社会最根本的就是土地,最值得投资的也是土地,因为没有其他找钱的门路,那些世家官员有了权利,为了利益自然会将土地紧紧的攥在手中,沟壑难填,土地兼并就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这时候若遇上了一个开明的皇帝,或是大智者的大臣,说不得还能通过改革修修补补将王朝的漏洞堵起来,像张居正改革就硬生生的将风雨飘摇的万历王朝又拉回了巅峰时期。
但这样的改革家往往是没有好下场的,商鞅被车裂而死,张居正死后还被万历刨了坟,甚至连带着家族都死光了。
改革者去了,自然身死道消,他的改革政策也会被既得利益者疯狂的反扑。然后土地兼并继续扩大,一直到了底层人民没有了立锥之地,果腹之粮,于是新一轮的革命又起来了,如此循环往复。
大越朝刚刚历经三朝,远没有达到底层人民揭竿起义的地步,周颐这颗心也就放进了肚子里。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应该是不会经历战乱的。
不过这也说不准,历史上干掉皇帝的也不一定就是底层的农民,还有什么王爷夺位之类的也不少。
但走在路上还有可能被砸死呢,与其现在忧心忡忡的想这么多,还不如积蓄力量,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至少他手中要有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周颐想了一通,便觉得心绪通透了,继续听潘思勰和韩相如谈话。
第62章 建工厂
“韩老头儿,我知道,可是你看看现在整个朝野上下,臣子们为了私利斗成了乌鸡眼,官场上贪污成风,世家就是整个王朝的蛀虫,皇上不思朝政,这样下去,哎……”
潘思勰大大叹了一口气。
韩相如却没有潘思勰那么大的触动:“王朝更迭本就是常事,他们怎样关我屁事!”
韩相如的藐视权威的叛逆可见一般,在这个时代,士大夫首先被灌输的便是忠君爱国,而韩相如竟然说大越朝的兴衰不关他的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了。
他一说出口,潘思勰就变了脸色:“你不要命了,算了,我本来就知道你是一个疯子,今日你说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我先走了,免得被你这疯子带累!”
潘思勰哼了一声,站起来,脸色沉重的走了。
韩相如啧了一声:“还是那么假正经!”
周颐在一边看的无语,心里吐槽韩相如,不是人家假正经,而是你真的太怪异了吧,特么的思想比他这个后世穿越而来的人都要开放。
“你又在想什么?”韩相如瞥见周颐坐在一边一脸放空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想七想八。
周颐忙回:“没什么,没什么……”
韩相如哼了一声,也不盘根问底,反而问他:“刚刚潘老头儿说的你怎么看?”
周颐抠抠脑袋:“这个离我太远了,我觉得这是朝代更迭的必然性,没什么好说的,历史上那些王朝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韩相如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始了教周颐上课。
一直到天色近黑的时候,周颐才从韩府回家。他到家的时候,全家都在等着他一起吃饭。
五丫今年十四岁,六丫十二岁,也已经成了大姑娘了。看着忙着端菜上桌的两个姐姐,周颐不禁感叹时间真快啊,还记得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两个姐姐时,她们瘦瘦小小的就像两个小鸡崽儿,现在竟也长得亭亭玉立了。
吃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周老二叹一声:“现在铺子里来买衣柜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少,作坊里全部是接的定制衣柜。”
周颐点点头,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铺子里卖的中档衣柜,这几年下来,广安县的消费潜力差不多已经被榨光,其他地方的一般家庭根本不可能为了买衣柜专门跑到广安县来,而且早就有人把这东西山寨了。倒是因为特殊花色,定制衣柜在南苑府城都有了名气,来定制的人家越来越多,他们有钱有闲,只要是心头好,花费多点儿距离远点儿又有什么关系?所以有时候王虎和王元还要负责异地送货。
这样一来,虽然铺子里的生意日渐萧条,但作坊里的收入反倒增多了。
只是铺子买了,这样一天天不赚钱也不是办法,不过要做些什么呢,周颐敲了敲膝盖,这还要好好想想。
秀才院和童子院的课时不一样,考过了秀才,至少在读书一道上都有自己的方法了,所以白鹭书院给秀才书院安排的课程都相对松散,主要以自己钻研为主,这有点像后世的大学生,课程不多,想要学的好,更多的是看自己的努力。
周颐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天不亮就起床然后闭着眼睛去书院,周颐起床后先是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在河边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再回家吃早饭。
本来一切如常,只是在看见五丫的时候,周颐刚喝下的茶差点一口喷出来,“三姐,你的脸上是捈的啥?”像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涂改液,白的跟个鬼一样。
五丫闻言忙一摸脸,有些害羞的问:“这是傅粉,好看吗?”
周颐违心的点点头,这像鬼一样惨白的妆容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小姑娘嘛 ,爱美是天性,要是自己大嘴巴说这妆不好看,五丫还不定怎么哀怨呢!
“县城里大姑娘小媳妇都在抹,听说还是从京城那边流行过来的,别看这小小的一盒傅粉,可贵了,要半两银子呢!”王艳接过五丫的话茬说道。
“娘,这是你给姐姐买的?”周颐艰难的问。
王艳点点头,“是啊,你姐姐们都大了,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三丫给王艳的触动也很大,所以现在她对五丫六丫比以前要重视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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