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看来的确是是很信任这两个学徒。
土人参,又名栌兰,自热带美洲传入,因其有人参一样滋补强壮的功效,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刚传入不久,故而用来种植的秧苗一直掌握在宫里权贵手中,他们会以略低人参的价格,卖给外面买不起人参,却又需要人参药效的人。
栌兰生命力顽强,一年期就能长出粗壮的跟,那些达官贵人垄断了种植,毫不费力便可以源源不断赚钱,真是令人羡慕,陆修远内心微微发酸。
不知是不是他盯箱子里的土人参盯久了,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闭眼回忆了下脑海中关于土人参的细节,再度观察,还是感觉有点异样。
他干脆俯身嗅了嗅,的确,这香味不像是土人参那股独特芳香,反而是一种稍微有点尖锐的,说不上来的其他味道。
如果是单个拎出来一个土人参闻味道,他的确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是这么多堆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参味,这就有点怪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换了个角度,找到一颗断了一半根须的土人参,仔细查看他的横断面,观察有无类似菊花心纹的特征。
不停的换位,一连检查了好几个横断面,都不符合,想到了记忆中的某种药材,他大概有了判断,内心也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愤怒这无良奸商,连这种救人的药材都要造假,吸人血馒头,还用这害人的药材来替代,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大事。
果然学徒不靠谱,许大夫心也大,如若不是他多看了一眼,很有可能就被这奸商钻了空子。
旁边运送药材的那个卖货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衣衫虽褴褛,但双目雪亮,周身充满算计的气场。
他见陆修远在那里一直盯着土人参看,精明的眼珠叽里咕噜的转。
哎,我说那位读书人,不买药就别乱瞅啊,不小心磕着摔着你能赔得起吗?
那老头双目一瞪,眼神中充满了恐吓,企图把这个捣乱的读书人给吓走。
陆修远抬首,回敬道:我双手在身后,又不碰它,怎么会摔着呢。
那你也离它远点,万一你想偷偷顺走怎么办?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收过来的。老头语气很凶,说话难听,想让他赶紧知难而退。
呵,还花了大价钱,陆修远表示不屑:您老一大把年纪做如此缺德之事,出门不怕被雷劈吗?
你说什么!老头瞬间气急败坏。
掌柜的见双方箭弩拔张,怕陈老板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俩人再打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算盘,赶紧上来和稀泥。
哎,陈老板,您消消气,陆秀才人品我知道,肯定不会偷拿的,估计就是好奇看看,他说那些话都是无心的。
说完又对身后的陆修远劝道:陆秀才,你别太在意啊,陈老板在外行商多年,说话就这样,你刚才反应也过激了,其实他也没什么恶意的。
陈老板也不想闹得太大,借着台阶就下了,他冲陆修远抬抬下巴,对李掌柜说道。
在外行商之人,自然把货物看得很重,李掌柜,麻烦你请这名秀才离我的药材远一点,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陈老板为了钱,连这种话都忍了,他还想息事宁人,那也要看看另一方同不同意。
陆修远直接冷笑一声,呵,有毒的东西,谁稀罕!
陈老板瞳孔一缩,猛的一拍柜台。
好你个毛头小子,读这么多年书,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有你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的?
陈老板语气十分气愤,指着陆修远鼻子骂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小秀才,又不是干这行的,凭什么说我的药材是假的!
说完又抓着李掌柜一顿诉苦:李掌柜,这批货可是我刚从京城好不容易收来的,我们互相合作多少年了您也知道,这小子上下嘴皮子一张,便说是假的,您说这事怎么处理吧!
掌柜的有些尴尬,这老头的确是他们合作多年的老客户,可这陆秀才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乱说话的人?
他怎么处理?他能怎么处理?
这时候他好恨许大夫怎么还不回来,他一个外行人根本不懂这些,他只是被许大夫雇佣过来管理药铺的一个小小掌柜!
李掌柜夹在中间,站在那里十分尴尬,万幸的是旁边的石竹抓完药过来了。
石竹看着眼前这波闹剧,先是对陆修远拱手行了一礼。
陆秀才说这土人参是假的,在下药理知识虽然懂的不多,但也跟在许大夫身后学了数年,自认为还是能分辨出土人参长什么样子的。
陆修远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对方在箱子内随机挑选了一颗参,这参主根粗大呈圆锥体,须少,表皮灰黑色,有纵皱纹,的确是师父说过的土人参。
随后又行了一礼,客气道:平日听闻陆秀才博学多识,也略懂医理,是我们镇上难得一见的天才,许是书读多了,不小心记混了?
把手里的土人参放回箱子里,石竹脾气很好的解释了一遍。
他大哥从刚才陆修远说人参是假的之后就愣住了,现在听那学徒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他内心着急,见那个抓药的给二郎台阶下,连忙点头,对对,我们二郎平时最爱读书了,读很多书,的确有可能是记混了。
说完,他大哥连忙走到陆修远旁边,算了二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抓完药我们赶紧回去吧。
见陆修远站那不动,他大哥急得不得了,二郎别闹了,人家是专业学这个的,怎么会不懂呢,毕竟你是个秀才,可能跟他们读的书不一样,学的也不一样,咱不跟他们争辩哈?
陆修远连忙伸手打断他大哥,他这么久没说话,是被石竹的话惊到了。
这个学徒,跟许大夫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土人参都分辨不出来?要是等以后独立给人看病了那还得了?
又或许,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暗中跟陈老板有勾结?
第20章
原本忙碌的大堂,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观察事态发展。
陆修远没有理会他给自己扣了个杂而不精的帽子,不慌不忙的反问道:既然你跟在许大夫身后学习多年,那想必孙思邈先生的千金要方应该背的挺熟了吧?
石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千金要方的第一卷 ,大医精诚里面有一句: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可还记得?
石竹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在下自然记得,只是不知陆秀才问这个究竟是何意?来羞辱我的吗?
陆修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羞辱,你想多了,治病救人是个精细活,陆某观你连最基本的辨别药材都做不好,还是跟在许大夫后面多学几年基础吧。
石竹听了这话,藏于袖中的双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他反问: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陆秀才偶读过一篇医书,便奉为圭臬,见到什么都要验证一番,殊不知奇经八脉变化万千,药材也是同理,不要觉得看着不像书上画的范图,便说是假的,这种人在下也曾见过不少。
对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大堂内气氛紧张起来。
你怎知陆某只读过一篇?他瞥了石竹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就是在空余时间读过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脉经,
说到一半陆修远微苦恼的歪了歪头,好像还有素问、灵枢、甲乙经、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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