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大声骂着他,男童尖锐的声线刺在耳膜却是一阵阵不甚清晰的嗡鸣,他恍惚中想着也许是该去吃点什么药的,如果不想变成傻子的话。见他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弟弟怒极了,从房间里抄出水杯朝他砸过来,他是听到了头顶的声响的,也意识到应该尽快躲开,可酸软的身子不听使唤,他竭尽全力也只是偏离了一小步,堪堪躲开了坠物。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紧接着砸落在地面上的闷响,不是破碎的陶瓷,而是弟弟失足摔下的身躯,一步之遥的距离,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幼小的头颅触地他天蓝色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大睁着,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而看着这一切的他,却仿佛整个人被劈开了大脑,眼前只剩一片空白,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会动了,任由从外面回来的母亲惊声尖叫着扑过来,手中的蛋糕盒打翻在地上,白花花的奶油和鲜艳色泽的水果撒了一地,母亲疯狂地抱起弟弟呼喊。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抵是受到过度刺激的大脑激发了自我保护意识,他昏过去了许久的时间,期间零零碎碎的记忆发生在医院,在社区,甚至在法院,最后回到家里。
此后半年里,他从学校退学,被母亲关在家中,他能察觉到母亲对待他的情绪与先前的厌恶不同,那时发自内心的仇恨。
直到母亲被社区以独自留无自我照顾能力儿童在家导致儿童死亡,以及虐待儿童的罪名起诉,法院剥夺了她的抚养权,彼时恰逢孟氏在国内的长子孟辰瀚因严重肝脏疾病需要亲体移植,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终于大发慈悲地从母亲手中将他“解救”出来,用他的肝脏换取母亲在疗养院中安度晚年的条件。
“对不起!”回忆太过震撼,舒窈心下大骇,慌忙道歉:“我不该问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咳嗽两声,声线竟忽而森冷了几分:“如果那天我没有躲避,他不会死,我的母亲也不会疯掉,所以没什么该不该的,我确实是那个该死的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窈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果他没有躲避,那么死掉的人也许会是他。
说话间他已经将睡袋一并铺好,一新一旧,厚实的浅粉色那个显然是他临时专门为她准备的,他转头去车里取了背包,拿出几片暖宝宝递给她:“室外温度过低,暖宝宝发热效果可能要打些折扣,阿窈多贴几个吧。”
他将话题轻而易举地撇过去,没有留给她任何尴尬的余地,一如既往地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