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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和方玉成几乎是同时来的,方玉成一眼就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也一眼就认出这孩子是谁,他把脆弱的弟弟一把横抱起,火上心头:“你和你父亲,果然没两样。”
方云季捏了捏方玉成的手,他想说别这样讲,但是他太痛了,痛到讲不出话。
救护车带走了方云季,宋明宣急急忙忙打了车又去追救护车。他不敢靠太近,盯着医护人员推着车去化验。深夜的医院很安静,他在拐角处像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偷听他的心上人的病情。
“病人怀孕了你们不知道?先兆性流产,目前需要保胎观察。”医生在楼道口叮嘱他们:“明天先去做检查,如果是宫外孕就要做流产手术了。目前只能先打镇定剂,再配合一些口服的药。来的不算晚,别担心。”
宋明宣瘫坐在地上。
他想起第一天锁住方云季,云哥说,他肚子疼。他当时回答的什么?他说不要再骗人了。
他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楼道的灯不是很好,忽明忽暗的,晃的他眼睛疼。他从来不信神佛,如果有,那么在他小时候早就该救他。可他这会儿安静地坐了片刻,跪了下来,不虔诚的信徒并不了解拜哪个方向是对的,他只能朝着四面都磕头。
他不要云哥了,他只求神保佑,让云哥和孩子能好好的。
那个孩子是他还是宋郅的,都不重要。
他只求他俩好好的。
他在医院的花坛上睡了一宿,打工的时候他睡这儿也睡习惯了,不觉得不舒服。大早起来他趴在病房门口看方云季,云哥睡的很沉,打了药脸色红润了很多,和那时候白着脸的样子不一样了。
方玉成看见他,直接就一拳头砸上去,打的他脸红了一大片。方玉成又不解气,狠狠踹了他几脚,他没还手,也没躲,痛都没喊,清早上班看见的小护士看不下去了喊了声:“差不多行了,私人恩怨别在医院里闹事儿!”这才罢手。
宋明宣低着头:“怎么样了?”
“你害的,你还能不知道?”方玉成深吸一口气,以免再给他一拳被保安轰出去:“不都是拜你所赐?”
宋明宣嗯了一声,“别说我来了。”
方玉成懒得搭理他,一肚子火没处撒,进病房叫方云季起床:“小弟,起来了,去做检查。”
他迟疑着不知道怎么把怀孕的事情交代给方云季,方云季倒是坦然:“开单子了吗?得住院对吧?”
“嗯。”方玉成挠了挠头:“你知道啊?”
方云季笑了:“昨晚我听见了。”
“这孩子你打算…”方玉成没办法开口,他知道方云季以前很想要小孩,但是一直生不了,和宋郅也算看遍了医生。这下可好,孩子是有了,但是算上辈分,得叫宋郅爷爷了。
“留着吧,缘分。”方云季摸了摸肚子,软软的,还没觉得有个东西在里头:“先去做检查吧。”
宋明宣一直在后面像变态一样尾随,方云季进产科,他在外面看,方云季进ct,他在外面看,方云季去厕所,他在隔壁听动静。方玉成左右也奈何不了他,捏着鼻子忍了。
“他呢?”方云季拿着开的一大堆药突然问。
“谁啊?”方玉成妄图装傻:“不知道。”
“哥,是我先找的他。”方云季低头扣手,像交代:“我…犯糊涂。”
方玉成也心知肚明,这种事儿一定是有来有往,俩人才会滚到床上,说不准还是这臭小子先勾引的人家。可是这是他亲堂弟,从小跟他穿开裆裤玩到大的,他一颗心早就偏到北极了:“知道犯糊涂就算了,以后也别找他了。”
方云季低着头,半晌嗯了一声。
他在医院住了一周,宋明宣就在外面花坛住了一周。有天下雨了,挺大的雷,方云季去洗手间,转脸儿看见个戴帽子的男的,很像宋明宣,刚要像以前一样跟宋明宣叭叭:“我今天看见个人可像你了。”又想起从手机号到社交软件他都给宋明宣删了。
戴帽子的男的淋了一身雨,在隔间里偷看着方云季慢慢走出去。
方云季出院那天,宋明宣也从花坛离开了。他没地方去,齐欢每天都发疯找人托关系要把宋郅弄出来,他也不想回那个房子,里面都是那天他看着方云季流血的恐怖回忆。他又开始打工,在方云季公司附近的商场,运气好可以在穿玩偶衣服发气球的时候看见他,急匆匆的,吃饭也不上心,某次还撞到他了。
方云季出院以后,没有了宋明宣的联系方式,宋明宣手机怎么打都是停机,不知道是给他拉黑名单还是怎么了。他事儿多又忙,还得保胎孕检,还要把宋郅扔进监狱。好在宋郅做的烂事儿不少,送他进去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能多判几年。
他托了关系去见了宋郅一面,曾经是成功人士一般的宋郅如同丧家之犬,剃了光头坐在墙的另一边。
“我来看看你。”他支着下巴,看宋郅这张脸。说句实话,宋明宣要比他好看——即使是年轻的时候。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 ' ')('”他抿了抿嘴:“是你追的我,也是你在我父母门前跪。”
“你还记得啊,”宋郅的眼神晦暗不明:“正是因为这些屈辱,明白了吗?”
“屈辱?”方云季冷笑,他觉得这件事就很好笑:“没人要你追我,没人要你跪。怎么只记得屈辱,不记得挥霍我家财产的快乐呢?”
“…我真的爱过你,云季。但我们差别太大了,这种差别只能不停的提醒我,我是一个农村的穷小子。”
“错了。”方云季叹了口气:“你是因为我们差别太大了,你才会爱我。”
他把手放在小腹,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我尽力做了妻子的一切,得到的还是背叛和谋算。你知道吗?刚得知你出轨的时候,我总在怀疑自己,是我不够好,不够体贴,不会生孩子,你才会出轨,才会有私生子。”他直视宋郅的眼睛,眼神里没有恨和怨,很坦然:“我总在想为什么。可是宋郅,哪有为什么呢?只是因为你不够爱我。我们的相爱,结婚,在你和你家眼里,都是称斤论两的筹码。后来我得到过其他人的爱,我才能够了解你的爱有多浅薄。”
宋郅闭上眼睛,只说了句我不后悔。方云季就知晓没有再和他说其他的必要了,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着听筒说:“对了,我怀孕了。”
宋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又怒又恨,扑上去对着玻璃墙辱骂,被随行警察一把按倒在地。
看守所外面的日头好极了,所有举报证据都逐渐归拢到方云季手里,日头晒得他暖融融的,他摸着肚子:“我做到了。”
他驱车去墓园看了父母,上面的雏菊是上一次宋郅陪他来的时候买的。他把那一把干雏菊丢进垃圾桶,重新放上一大捧白玫瑰:“爸,妈。我来看看你们。”
“公司拿回来了,什么都好,我要把宋郅扔进监狱住上半辈子。”
“对了,我怀孕了。嗯…也有喜欢的人了。可能不能在一起了,是我的问题。”
“我过得都挺好的,别担心我。等我活到八九十岁,就去给你们做伴,还当你们的好儿子。”
宋明宣找了个包住还离方云季公司近一些的工作,是小餐馆的后厨,他身上总有点油烟味,挣了一些钱,把手机费交上了。也没人找他,他手机索性欠费了十多天。一交上钱,就是齐欢的电话疯了一样地轰炸。他没接,也没拉黑,半个月前他去看过齐欢,宋郅对他无论多少总有些真情实意,别墅是合法收入给他买的,如今查封了齐欢也有地方住,但是齐欢总是疯疯癫癫地,要宋明宣给宋郅救出来,给宋郅翻案:“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你要救他,小宣…”
小餐馆也会有高级公司订餐,他问过秃头老板:“云来会订餐吗?”老板剔了剔牙,呸了一声:“大公司人家自己都有餐厅,看不上咱小馆子,有订的也少,没啥油水。”
他渴望触碰方云季的一切,又被记忆中那一片血给覆盖。他看见方云季的车牌经过,会远远地望,直到老板叫他干活才回去。
有好好吃饭吗?还去医院呢吗?身体好一些了吗?
这些问题只有在休息的时候,他穿着那一身油腻腻的厨师工作服,去最近的那个传说很灵的庙,指望神仙解答。他总是去,去的时候要一小时,回来要一小时,一天休息时间也忙忙碌碌。
那天他听见云来要点餐,紧张地快蹦起来,一份盖饭的肉塞得有三倍多,又想起云哥应该不会专门来点餐,兴奋劲儿瞬间就没了。但是又怀着隐秘的期待,万一是云哥要吃呢?要多吃肉,多吃菜…塞得老板在后厨骂他:“臭小子老子要扣你工资!他妈的老子的店是慈善机构?”
宋明宣骑着电动车装着二十多份饭,声音远远就飞了:“扣吧!”
他拎着那一堆饭,送到办公室,巧的是离总裁办公室真的不远。方云季正和方玉成说话,一抬眼看有个戴帽子的很像宋明宣,他已经很久都联系不到宋明宣了,那个电话总打不通,他也没再打了。他盯着那个外卖员,久久不回神。
方玉成眯了眯眼睛顺着方云季的方向去看:“我有点事儿,先出去。”
宋明宣来之前,把手洗了好几遍,围裙也换了条干净的,他偷偷看了看总裁办公室,单面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他垮了肩膀,尾巴耷拉下来,准备下楼了。
“站住。”方玉成在电梯口拦住了他:“宋明宣。”
宋明宣看着他,身上那股子想要见心上人的热腾腾的活人气儿又没了。
“你要是真为了云季好,就别再来找他。”方玉成吸了口烟:“他身体不好,你别刺激他了。别来了,行吗?”
宋明宣刚才出门前那种欢脱气儿彻底消失了,又变成了方玉成那天在病房外看到的死气沉沉的年轻人,他闭了闭眼,咽下喉咙的涩意:“行。”
方云季听外面叽叽喳喳说这次盒饭量真大是以前的三倍多,他手指痒了一下,走出去问:“有没吃的吗?给我一份。”
他用楼下西餐厅的VIP套餐换到了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肉塞的
', ' ')('满满的,简直见缝插针,可怜的菜和白米饭挤的像难兄难弟。他吃着吃着盒饭,眼泪突然掉在了盒饭里。
“蠢狗。”
后来,他连着点了一星期这家的盒饭,却再也没见到那个戴帽子的外卖员,也再没见过三倍肉的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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