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悦朝着男子摆了摆,男子回礼后坐入座位,胡悦问道:“阁下应该就是那位能猜测功名的夫子吧。”
那人微微一笑说:“公子这首词,不适合仕途,也不适合出世。说到底就是一个看惯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但却无法看透,看不透那便是红尘未了。但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看惯了呢?”
胡悦愣了愣,那淡漠的眼神下,流过了一丝迟疑,但是极短的时间便又被淡漠所湮灭。他微笑着站了起来,朝着那人拜道:“在下胡悦,字慕之,难得夫子如此抬举,甚是愧不敢当啊。”
那人虽然寡淡,但却也是注重礼数之人,胡悦如此郑重,那人便起身复拜道:“鄙人徐进,字慕冉。只是一介黔首而已(百姓的别称)。没什么功名在身,对胡公子做如此判语本就是唐突,还请莫要见怪。我这个人如果遇到想评之事,若不说就不自在。还望胡公子千万不要在意。”
胡悦并不在意,他伸手请徐进入座,随后便问出了三个问题:“那么徐先生为何关系到山长之死呢?山长为何死时手里是我的词句,而那半个核桃又有什么含义?”
徐进表情凝重,他开口道:“此事三者的联系,便是我为何想要找阁下前来的原因。因为我怀疑山长的死可能是被人杀害的,而且是被错杀的。事情的缘由就在于那半颗核桃。”
说完他从袖内掏出了半个核桃,随后说:“原本这个核桃是一个的。”
胡悦问道:“你和山长一人一半?”
徐进摇头道:“不,我是和另外一人……而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山长手里。”
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楚珏,此刻发话道:“的确,我查出来山长在守孝期间,曾经表示有陌生人进入老宅之中,但是护院和随从却都没有发现有人进出,门扉也是完好无损的。直到老山长死去之后,他们就发现在案上多了半个核桃,至于你那段词,这还得你来回答。”
胡悦说:“这段词本来是写女子待字闺中,守不得岁月的,但是却的确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徐进神色微变,他倾身问道:“什么含义?”
胡悦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故事的内容,一个关于失信之人的无奈之情,一个有情之人的阴差阳错。”
徐进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痛苦表情,他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低头说:“是怪我……失信了吗?那么他又何尝不是负了我呢……”
楚珏打断两人的话,他问道:“慕冉兄可有认识一个大约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吗?”
徐进摇了摇头说:“书院还没有那么小的生员,但是……在书院西厢的墙壁中确有一张儿童的画像。这是我叫二位前来的第二个理由。”
胡悦和楚珏对望一眼,徐进道:“山长或许是死于那个少年之手。”
胡悦看着徐进的眼睛,他眼神闪烁,但却不似隐瞒。胡悦笑道:“难道说这个和你核桃之约也有关系?”
徐进微微一愣,他说:“你为何说核桃是约定?”
胡悦浅笑道:“这是我的一个粗略地猜测,因为你说你和另外一个人各执一半核桃,但是那个人死了,而你约定之人显然不是山长,但是山长手里有你的核桃以及……”
他看了一眼楚珏,楚珏动了动嘴,但是却依然勾出了一丝笑意,示意胡悦继续说完:“以及我的那首失信之词。”
徐进苦笑道:“没错,的确是我和另外一个人的约定,但是我们各自辜负了对方,所以现在他已经死了,而山长却是意料之外的人,他为何会死,而核桃为何会在他手里。还有……他为什么会杀他?”
楚珏道:“他是何人?”
徐进摆手道:“这个书院过去也曾经开堂教学,出了不少取得功名的学生,而他就是第一个考入进士之人,而且也是至今最少年者,成绩之高、成名之早都是书院创建之今之最。所以他的画像才会被被一直留在书院之中,距今已有一百余年了。”
胡悦说:“能带我们去看看那幅画像吗?”
徐进犹豫片刻,但是还是起身道:“那随我去吧。”
此时夜已深了,屋外起了风,这样的春风吹着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骨几分。楚珏手中烛火摇曳似妖火一般,今夜无月,除了烛光照射到的景色能大致的辨别清楚,其余则都像是染了墨色一般,连个轮廓都看不清。
楚珏引着烛火往前为后面二人照明,徐进好像对此地非常熟悉,几乎并不需要凭借眼睛来便被方向,烛火照耀之下,他的脸却显得非常的冷清,在那一丝冷清之中还多了一丝阴沉之气,双眼之下呈现出了一种青黑色。他别过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胡悦,点点头礼貌地做着引导。
胡悦一直都跟着二人的脚步,他发现这个书院有一个点很奇怪,这里的格局的确是正规的书院格局,还设有讲堂、书斋、藏书阁、甚至还设有文庙以祭拜孔圣之用。
但是胡悦偶尔见发现在林园的空地处会有一些香烛纸钱烧过的痕迹,这里不是孔庙,并没有祭祀孔子的祭台,却可以看到随处都有类似这类东西的存在。
但是胡悦发现,此处已经不再是书院的摸样,依然有许多的黑色柱子,但是这些柱子和之前却有所不同。这些柱子通体漆黑,有粗有细,而柱子的下方都会有许多黑色的液体。这些东西肯定已经不是书院内的陈设了,胡悦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天空也是犹如墨色一般,但是却依然能够看得到四周的摸样,仿佛这些东西自身就会撒发出青灰色的光芒。
胡悦走在楚珏的身边,他扯着嘴角笑道:“楚兄,你不觉得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书院了吗?”
楚珏看着四周的柱子,他呵呵笑了起来说:“我也不清楚我们现在在哪里,但是上一次我没有来过此处,也许我们可以看到意料之外的事物呢。”
胡悦的思绪被这些奇怪的柱子所吸引,渐渐地和前面两人拉开了距离,他发现这些柱子密密麻麻地竖立在这片空地之上,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之前的树木庭院都已经仿佛不见踪影一般,他回过头去,发现已经没有了回去的路,身后也是这些诡异高耸的柱子。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觉得这些柱子之间好像有这莫名的牵引,而且在这些柱子的后面好像还有什么在窥视着他一样。
胡悦停着脚步,他屏气而待,突然间从柱子后窜出了一只动物,看上去像是狸猫,他呼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就在他准备继续往前走的一刹那,他发现有一只小手拉着他的衣摆,他转身一看,那个脸色惨白,面容枯槁的孩子不知何时居然拉住了他的衣服,但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胡悦也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那个孩童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神空洞,但是表情却非常的狰狞。
孩童咽喉中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他和胡悦目光相触那一刻,便从喉中发出‘咕噜’地怪声音。
胡悦连忙甩开他,就在胡悦即将触碰到孩童的手之时,孩子忽然缩回了手。从黑暗中窜出了一只狸猫朝着胡悦冲来。胡悦的目光被狸猫所吸引的一瞬间,那个孩子便消失无踪了。
胡悦发现在他的衣角多了一处血迹,他捏着衣角发现除了那浓重腥臭的血气外,还有一丝古怪的香气。
就那一瞬间,他觉得柱子的位置好像不一样了。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柱子之间应约地出现了一条道路,而在尽头好像有一栋房屋。
胡悦一脚踏入了那个通道,只感觉那些看不见的场景内感觉好像有人在跑动的声音,胡悦不能往回走,此时从前处传来了楚珏喊声,胡悦摸了摸额头,应了一声便赶紧往前走。
直到了最西处,的确有一栋类似祠堂的建筑静静地在哪里,而且看似已经年代久远,徐进推门而入,大门传出了刺耳的声音,堂内同样漆黑,只是胡悦明显感觉到从这最偏僻的堂内好似有风传出。在祠堂的另一端也许也有门户之类的通道。
三人进入堂内,这里挂着许多的画像,还有一些牌匾。但是漆黑的环境中,只有那一点烛光之下,这些东西显得更加诡变和恐怖。画像非常之多,除了大门和窗户外,所有的墙面都挂着画像,横梁上则是一些牌匾,上面无非也就是‘学达性通’、‘事君尽礼’这样的关于学习和为官之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败的气息,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
徐进来到一处,他指着画像道:“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画像,也是这里第一位被留作纪念的学士。”
烛光之下的画像又黄又旧,但是却依然稳稳当当地挂在了显眼的位置,再画像之上,挂着一块匾额‘天纵英才’。仿佛这个祠堂就是为他一人而建一般,可见这位儿童是有多么高的地位。
徐进看着画像的眼神迷离,他手拿主灯,让光线照在了儿童的脸上,儿童已经有了些少年的英气,眉宇之间透着钟灵毓秀。
楚珏嗯了一声,他示意徐进把灯光往下移,他们发现在这画像下面有一摊血迹,血迹已经凝固。徐进皱眉道:“这是何时出现的?”
楚珏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地面,他让徐进往边上照照,他也伸手摸了一把说:“照理说就算看画,也会离开一定的距离,但是你们看这里,此处贴着墙壁的地面只有这个少年画像之下是没有灰尘的,而其他地方都积着灰。
胡悦皱眉:“的确如果说是站的位置,那么贴着墙壁是在干什么?还有这摊血迹和前面我看到的那个少年手里的血迹会不会是同一处的?”
楚珏抬头看着胡悦,他微微翘着嘴角说:“看来贤弟前面耽搁也是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