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红妃又帮着师小怜梳妆打扮。趁这个时间,周娘姨正好收拾屋子、接住送饭过来的小阉奴。
师小怜见红妃摆弄脂粉十分得心应手,便笑着道:“二姐梳头的功夫不成,调弄脂粉倒是熟谙。”
梳发髻这对于红妃来说超纲了,这辈子和其他人一起学,她在这上面又没有上心,自然表现一般。化妆就不同了,作为一个舞蹈生,她可比一般的女孩子接触化妆早的多!表演的时候虽然有老师、化妆师帮忙化妆,但更多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动手!这方面的能力她很早就被锻炼出来了。
至于古代妆容与现代妆容的不同——妆面确实不一样,但化妆技巧是相通的!审美也是相通的!比如说如今流行‘三白妆’,就是在额头、鼻梁、下巴三处淡扫妆粉,这不就是‘打高光’么!
化妆完毕,周娘姨也将饭摆好了。三人围坐着一张朱红花腿桌,桌上是五菜一汤,比往日三菜一汤要丰盛许多。这是因为红妃现在是女弟子了,女弟子随‘姐姐’一起吃饭,属于她们的份例自然是补贴到了这里。
师小怜一边用餐,一边分出一丝目光扫过桌上放着的一张花笺,这是昨晚睡前从都知那里拿到的今天的日程。虽然早就看过了,但为避免有什么疏漏,趁着化妆、吃饭的时候还可以再看看。
扫过几眼之后,师小怜就不再看了,转而关心起红妃的‘女弟子生活’。
“今日午后要去中瓦、北瓦轮番献艺,之后便是为丁衙内伴游...晚间是李尚书家晚宴,李尚书最喜欢宴,也算是个惜才之人,到时二姐可以献舞。若能得李尚书青眼,二姐今后的路就好走了。”
今天师小怜‘只有’四个行程,这在她这样的女乐身上算是比较少的了。不过考虑到李尚书家晚宴比较重要,她要在那里陪侍一晚,这也就不奇怪了——如果不是这样重要的晚宴,一个女乐四处赶场,一个晚上去三四处地方也很正常。
红妃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对于女乐‘出堂’有了解,但却没有真实经历过。所以这个时候师小怜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负责点头而已。
午饭之后师小怜就让周娘姨叫来了个阉奴,吩咐道:“你去门外轿夫行一趟,要四个轿夫在外候着。”
稍事休息,师小怜便带着红妃去了撷芳园前面楼阁。这楼中东侧的粉壁上用墨弹了格子,分作了两大块,一块顶格是‘出堂’两个红字,一块顶格是‘在寓’两个红字。此时撷芳园还未开始营业,馆中二十几个女乐的花头名牌都挂在‘在寓’这一块。
师小怜从旁取了一个缠着红绿丝缎的叉杆,将自己挂在‘在寓’下的名牌改挂到了‘出堂’之下,然后就把叉杆递给了红妃。
红妃是在撷芳园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崭新的花头名牌,和师小怜的名牌除了名字不同,就在于花头上的漆色,师小怜的是红色,而她的是绿色,这是区别女弟子与正式官伎的。
依样用叉杆叉起,挂到了‘出堂’之下。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就是此时此刻,红妃明白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不管未来她会被这个世道怎样糟蹋,这就是一个开始,她再也不能缩在学艺生涯里,假装太平无事了。
红妃和师小怜走出门来,身后有周娘姨跟着。这时她们两人的轿子旁果然已经各站了两个轿夫,见两人出来,四个轿夫纷纷叉手唱了个喏,请两人上轿。
女乐的轿子相比起寻常轿子要华丽许多,轿门旁边挂着的红色栀子灯更是可以表明身份。每当有年轻力壮的轿夫稳稳当当地抬着这样的轿子走在大街小巷,便有一等浮浪的市民跟在后面探头探脑,想要看看女乐的容貌。
轿夫都是惯于抬轿的,脚力自然不用怀疑...也有内城其实不大的原因,此时东京汴梁确实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但和后世的城市相比就真的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只是内城而已——大周都城是一座内外嵌套的城池,内城正是当年的旧州城,外城是后来加建的。
当然,如今人口日繁,外城之外也聚集了许多生口,成了城外之城,这就不必说了。
有节奏的晃荡中,轿子出了桃花洞,过青宣市、乞讨市、浴宝院、车辂院一带,直抵赵十万街——这一片是东京汴梁最热闹的片区之一,往里走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华门和马行街!东华门都知道,是进士及第之后唱名的地方,马行街则是东京城内夜市最繁华处之一!
这里也聚集着不少妓馆,只是不同于南桃花洞多雅妓,这里三教九流,什么品格的都有。
这样热闹的所在自然少不了瓦子,这里聚集着大名鼎鼎的桑家瓦子、中瓦、里瓦,这都是东京城中数得着名字的瓦子,三家汇聚于此,可知这里的气象!
之前红妃虽然听过这里的名字,但因为没有机会,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事实上,她就连北桃花洞都鲜少有机会出。
来到这里之后,红妃不用撩开轿帘也知道,只因这一片人声鼎沸和别处格外不同!恍惚间红妃竟然有了回到现代的错觉。
轿夫按照师小怜的吩咐,抬着两顶华丽小轿直入了中瓦。此时中瓦莲花棚外已经有个把式在候着了,见到两顶属于女乐的轿子被抬过来,立刻迎上前去:“师娘子叫人苦等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