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周娘姨掰着手指头算账后,师小怜又摊开手去一笑:“了不得了,这账算不得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今后开销还多着呢!”
这话并非师小怜夸张,远的不说,只说今早不就又许多珠宝商人在官伎馆外候着了?
从学童成为女弟子之后,按照惯例,三日内都会穿戴二加之礼当日的红褙子、山口冠,但是三日之后就得更换服饰。
这个时候就没有租借的说法了——倒不是说女乐就没有租珠宝首饰的,哪怕是女乐,也有很多负担不起那些惊人的行头。为了不至于来来去去就那几套装扮显得不体面,租用就是一个选项了。
只是那是今后的事,现在官伎生涯才开头,一来万象更新,求个好意头,没人会考虑租。二来,这个时候女弟子没什么家底,总得攒几套好一些的首饰衣服。即使是那些会租珠宝的女乐,也是有些底子的,总不能全部身家都是租来的。
倒是成为正式官伎时用来铺房的家具、摆设之类不用太担心,那虽然是个大开销,但按照惯例会由买下女乐初.夜的男子负担,就像新郎总会准备新房——好一场荒腔走板的‘婚礼’!
刚刚成为女弟子的女孩子大多有不少欠账,就红妃、孙惜惜、花柔奴、陶小红她们四个吧,除了红妃外,包括花柔奴在内,都是有欠账的,多少而已!
花柔奴虽然有养母花小小在,但花小小更多是想‘养儿防老’,平素会补贴花小小一些,但大面上可不会替花柔奴承担几千贯的债务...要是花柔奴是个没良心的,让她背债后,今后就不管她了,她岂不是要坐蜡?
到时候就算能有都知、总管之类的人来主持公道,也难免有些烂账!
师小怜正和周娘姨说着红妃这些女弟子的开销问题呢,外面陡然热闹起来,原来是柳湘兰带着女弟子们四处拜访,现在走到师小怜这儿了。
师小怜笑意盈盈地站起来,往正房主位上坐,掩唇道:“这可是好时候,今日也让我来摆摆大娘子的谱儿!”
“你便安坐罢!”柳湘兰也是笑着的,伸手让红妃她们去拜师小怜。
这件事之前已经做了多次了,此时不过是再一次而已,红妃她们也是驾轻就熟!
在周娘姨铺下的垫子上跪下,拜了拜师小怜,口称:“请大娘子看顾些个!”
另一边,身后跟着的人捧上四份礼物。而师小怜这里也要回礼,只是这回礼就简单多了,一些自己日常用的小玩意儿就行了,比如给孙惜惜的是一个香囊,给红妃的是一把素扇。
柳湘兰带着四个女孩子到处绕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等到第二日午间,她又请来了钱总管、师小怜、花小小三人,说是有事商量。
三人对于商量什么心知肚明。
这种事都是惯例,刚刚成为女弟子的学童得要认一个‘姐姐’,在女弟子期间‘姐姐’就是女弟子的老师、监护人。不同于学舍时期,学童们学的是一些理论知识,其中大部分是才艺相关,女弟子时期是着重学习‘接人待物’的关键期!
很多东西理论就是理论,代替不了实践,与人打交道更是如此!
很多女弟子在才艺上平平,容貌于同期之中也算不得出挑,但就是与人打交道有天赋!她们今后的前程往往也不会差。而又有一些例子完全相反,女弟子本身的素质不错,然而与人打交道的本事不行,甚至情商差,最终也只有受冷落的结果。
是的,女乐之中什么样的娘子都有,那些性格古怪却依旧受尽追捧的也存在...但‘古怪’‘傲气’‘冷漠’等等标签,其实是一种奢侈品,只有‘花魁’如此才更添一分魅力,如果是一般人来做,只会惹人厌烦而已。
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是如此重要,为女弟子们选一个合适的‘姐姐’,成为引导她们的人就很有必要了。外头来的不说,院中有母亲、姐姐的,都知还得把她们请来一起商议。
柳湘兰也没有说什么废话,首先提出来的名字就是红妃,她看着师小怜道:“红妃如今也要寻个人来指点,小怜你是如何想的?”
这个话题红妃和师小怜交流过,师小怜心里有底,但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柔顺道:“都知比我有眼光多了,对馆中娘子们的了解也不是我能比的,自然还是都知来挑的好!”
柳湘兰沉吟了一下,刚准备说出心里想好的人选,一旁花小小就插话道:“小怜此言就有些太小心了,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呢?要我来说,真要选个姐姐,有谁比你这个亲姐姐更好?这本来也是官伎馆的惯例。”
官伎馆确实有这种惯例,若是女弟子在馆中有正当值的母亲、姐姐,那么都知往往会倾向于将其安排给她们...说到底,这个引导者最好还是能细心一些、为女弟子着想一些,其他人在这方面是不能和血缘亲人相比的。
但这不是柳湘兰的预想人选,她想的是将红妃安排给冠艳芳。
撷芳园有三个‘如夫人’,一个是都知柳湘兰本人,一个是花小小,另一个就是冠艳芳了。
三个‘如夫人’按理来说也不算少了,如夫人每年有三个名额,除开一些女乐在为皇家表演时讨了贵人欢心,直接由皇帝皇后发话让她晋升‘如夫人’外,其他都是教坊司参考各方面的因素排出来的(只有成为红霞帔才有资格参与这种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