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妃她们这些学童,学习烧香品香都是从基础学起的,可没有投机取巧的意思!一开始认各种香料,品评其质量好坏、香气特点。然后再学香料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是为之后学合香打基础)...到最后,则是动手烧香的讲究并打香篆、赏香器等零碎常识。
这上面的学习没有省力的意思,所以只要是个官伎,哪怕在香道上并无天分,也能参与到士大夫们举办的品香会中,游刃有余。
刘翠儿在众学童见讲课,以一道‘合香’为例讲解关于香的品味:“时人有所谓‘闻香识人’,若是香选的不好,便是个美人也无用......”
‘闻香识人’倒不是夸张,如今的达官贵人要么自己精于此道,自己给自己合香,要么就去请这方面的行家定制一款合香,总之都做到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在特定的圈子里确实可以做到不见人、只闻香就知道是谁。
讲解了一番之后,刘翠儿又让学童动手操作,亲自合一味香——没有什么要求,只是不能照抄前人香方。她也没指望一群小女孩能搞出什么了不得香方,只是让学童们体验体验合香这件事。
香料并不归学舍提供,这方面的学习需要的东西还得本人准备。为此学童们都有个香药箱,里面放着一些基础的香料。
香料不便宜没错,但如果不能经常接触各种香料,并亲自上手焚香、合香,那就怎么都培养不出精于此道的官伎!
孙惜惜没钱,她的香药箱是撷芳园给准备的,只有基础的香料,但这已然不便宜。好在这方面损耗也不多,准备齐全之后需要补充的时候总是少的。而花柔奴就不同了,有养母花小小的支持,她的香药箱里多的是诸如沉香、麝香之类名贵香料。
花小小如今大不如前是真的,但到底曾经是如夫人,底子是很厚的。别的不说,床后面的大箱子里,估计许多香料都是当年一匣子一匣子攒下来的(古代人存钱从来不单纯是钱,其中会夹杂很多保值的商品,香料、油蜡、颜料什么的很常见)。
孙惜惜打开香药箱,与红妃相对而坐,一边调香,一边小声串闲话——这个时候教室内的氛围好了不少,一边调香一边闲谈什么的刘翠儿也是不管的。本来么,平日自家燕居调香时,也不见谁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我听说南桃花洞那边私妓人家,也有鸨母令院中娘子学烧香呢!”说到这里,孙惜惜露出了一个有些不以为意的表情:“只是她们与咱们不同,都是大了再学的。一般是寻个外四路的香师随意教些,算是方便席间宴前应对。”
旁边的陶小红也听了这话,插了一句:“说不定香师还是抬举了,而是不知哪里来的香婆、香翁呢!”
香婆香翁是如今的一个小众职业,大酒楼里的客人吃饭,往往有携带香丸、香末、线香的阿婆阿翁。若是宾客愿意,他们就在桌上点一炉香,以此赚些钱度日。这样的香自然不会是什么高级货色,香翁香婆也不是香道上的专家。
陶小红说这话纯粹是看不上南桃花洞的私妓人家。
这类笑话在北桃花洞流传的很多...一些是真的,另一些却明显有问题。真说起来,南桃花洞那边也有很多‘雅妓’,生活奢靡不让官伎,哪里至于学烧香雇不来香师,得去找香翁香婆!
第30章蝉蜕(6)
孙惜惜平常和陶小红关系不算好,不过这也不妨碍这个时候串闲话。所以她很快接过话头,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我听金莲姐姐说过,她曾在签书枢密院事家的品香会上见过两个南桃花洞的私妓娘子品香...虽是能调弄这些,却常让人觉得是在照本宣科,只会说些泛泛而谈的话。”
“金莲姐姐说了,这大概是因为她们并不从小学这些,而是年纪渐长后鸨母有意培养,仓促而成。如此便不能圆融,应对上就算不出错,也难有见地,举手投足间常让人觉得呆板。”
孙惜惜说的这话甘甜倒觉得有八分真了,不愧是从甄金莲那里听来的一手消息。她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大多数私妓的真实情况,不过应该也有极少数私妓,培养方式和官伎几乎一样——这种私妓,身价和官伎也是一样,甚至更高。
一边串闲话,一边调弄香料,碾为尘屑、用戥子称重,定好量后混合,最后和成香丸——粘合剂常用炼蜜之类,当然,各种花汁也很常见,这也是香丸香气的一部分。
弟子们合香,刘翠儿就捏着一柄团扇在弟子们中间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和她预料的一样,弟子们要么是非常生疏地尝试用自己觉得好的几种香料合香,中间难见章法,纯粹是碰运气的做法(这也正常,事实上很多香师配香时也是碰运气,只不过人家经验丰富,能够比较有效率地碰运气)。要么就是针对已知的一些香方做修改,刘翠儿只是不许她们照抄,却没有不让她们‘参考’。
不多时,合香完毕,刘翠儿拍拍手,示意弟子们可以烧香看看,也是让其他人品品自己所合之香的意思。
因为总共只有十五个学生的关系,时间倒也来得及,所以大家就三人一组轮流焚香——这也能顺便检查一下大家焚香的技艺。
此时焚香是很有讲究的,除非是线香,不然都有紧要处。譬如烧盘香,就得用香末,使用模具打出一个香篆来,香篆可以是文字,可以是花纹,重点是图案由一根线贯到底,有始有终,这样可以点一个头烧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