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炎热的夏天似乎和学童们的汗水、泪水一起,一下就流走了。就在秋分这一日,陈玉卿向红妃她们宣布了一件大事:“你们这些小学童也学了半年多了,从今日起,该教你们一支新舞,冬至日时好去瓦子呈演。”
这个事情红妃倒是知道,或者说学童们大多听说过——在学舍时,学童们有类似‘期末考试’的年终表演。到了冬至日时,十五人一组,要去到城中各处瓦子表演歌舞,这也算是对一年辛苦学习的一个总结。
善才们也借此看看学童们有没有懈怠、进步多不多。
学舍中小班教学,一个班只有十五人左右,年终表演前教授舞蹈的善才会给每班学童教授一支舞。像红妃她们这种初入学舍的学童往往教一些入门级的、适合孩童的舞蹈,一般善才们是各教各的,曲目不会雷同。
但偶尔也有例外,出现节目相同的情况...不过这都不算事,毕竟年终表演的目的是为了考核学童过去一年的学习情况。
进学舍的第一年,学童们准备年终表演的时间往往会比较长。这既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水平还不够、基础很薄弱,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做好这件事。也是因为学舍习惯通过准备年终表演这件事,转移小学童的注意力,帮助她们度过第一个倦怠期。
果然,被年终表演的消息刺激到之后,学童们好像一下就振奋起来了。一边听陈玉卿说冬至日表演的事,一边眼神扫向周边其他人,想的是谁会成为领舞,到时候自己能不能好好表现之类的。
不过所有人都想多了,陈玉卿为她们选的节目是转踏,这是没有领舞的群舞表演,五人一组分成三组进行排练。
这个时候‘队舞’的规模一般不大,很少有超过十二人的,一般多见的有两人对舞、五六人的群舞。至于更大规模的队舞,数得着的大概就是‘字舞’了,多的时候能动用上百名舞者。
但‘字舞’基本没什么艺术性,只是要调度好队型,让舞者呈现出特定的‘字’而已。不是在超规格的庆典上,字舞是不会出现的。
在这次的安排中,为了表演效果,陈玉卿让弟子们五人一组,适合当下常见的队舞表演,而不是十五人一起表演。
转踏算是这个时代的‘踢踏舞’——转踏起源于《踏谣娘》,《踏谣娘》表演内容是一个美貌女子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勤劳美丽的女子所嫁非人,丈夫不止没有出息,不思上进,还常常殴打自己)。
虽然有一个悲剧内核,《踏谣娘》本身却是喜剧演出。配合女主角表演的‘丈夫’就是后世戏剧中常见的‘丑角’,常常会做一些滑稽表演与女主角互动。舞蹈时节奏也是明快活泼的类型,一段完结之后总有一句‘踏谣和来,踏谣娘苦和来’,如此循环往复。
最开始,转踏就是《踏谣娘》,《踏谣娘》就是转踏。
到如今,转踏类节目早已经不只有《踏谣娘》了,而是一类节目的泛称。基本上,手挽相连,以脚踏地做节拍,载歌载舞的节目都可以叫‘转踏’。
具体到今次红妃她们的节目,应该是《九张机》——这可少见!要知道转踏类的曲目一般都叫做《调笑》、《调笑集》、《调笑令》《xx调笑》什么的,所有还有人干脆用‘调笑’代指转踏这种表演形式。
不过,虽然曲名少见没有用‘调笑’,《九张机》本身还是再正统不过的转踏类曲目。
陈玉卿先在学童面前跳了一遍,打了个样,然后就开始将其分解成一段一段的。
其实‘转踏’类的舞蹈节目都没有复杂的动作,不同曲目之间的编舞也大同小异。而表演好不好,表现出来能不能搏得满堂彩,全看舞者本身!这大概也是撷芳园都知柳湘兰能凭《踏谣娘》名满东京的原因吧...毕竟要将这样的‘入门级’的舞蹈做好,才需要更强的才能。
也是因此,陈玉卿说是教导学童跳《九张机》,实际却没有做过多演示。大约三堂课之后,所有的学童就都能完整的、不出错地跳完整支舞了,而且唱的部分也没有问题...而真正的考验从这个时候才开始。
接下来就是精心打磨的时间。
这种时候就没有一点儿捷径可走了,像‘转踏’这种节目,真就是靠重复训练才能做到一次比一次好一点,直到最后量变导致质变——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根本看不出分别,而当这个节目被打磨遍数足够多,那么每一个细节都会变得无比圆融、完美!
很多人觉得表演要讲究‘灵气’,更重要的是表达某种感情,能让观众共情。要是能激发出感情,那么‘技艺’的部分稍微有些瑕疵是不用在意的...这样的论点在专业的表演者听来是可笑的!
对于专业的表演者来说,‘技’是一切的基础,从来没有谁能没有‘技’做基础去表达感情的。如果真能那么做,那为什么还要专业学习,还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动作,为什么不换一个普通人去表演?难到普通人就不会表达感情了吗?
当一个节目表演千百次后,哪怕不说,观众也能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吸引力!这一点看舞台剧的人感受会更深,一场舞台剧新排出来之后往往会连演许多场,往往越是演到偏后的场次演员带给人的感受就会越好(连演之后过于疲惫的场次不算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