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到了五月下旬,一日,窗外细雨沥沥,打得芭蕉叶儿珍珠乱滚,林婵和小眉在房中做针指。
林光道拎了一竹编小筐进来,林婵起身接迎,问是甚么。林光道说:“大雄山的杨梅熟了,给你尝鲜。”
林婵嘴里不觉生酸,命齐映拿去洗些来,林光道洗毕手,坐下吃茶。
林婵打量他,说道:“爹爹气色不错,定是抗疫大有成效。”
林光道掩不住笑容,点头道:“皆是贤婿的功劳!”林婵听了,沉下脸儿。
林光道说:“你不爱听,也得实事求是,我不能自傲居功,自贤婿来后,亲管商铺,整治奸商、下调价格,我官府需的东西分文不取,为病民施粥赠药鼎力相助,其余商贩见他如此,到底知羞,有样学样,不过五日,各类市价已恢复如常。到如今一月有余,因得药物充足,防范得当,病民痊愈增多,瘟疫受控,形势一片大好。”
林婵虽不喜萧云彰,但听后亦高兴。小眉端了一盘杨梅放桌上,林婵拈了颗,又紫又大,吃进嘴里,舌尖甜津津,她连吃几颗问:“这谁送的?”
林光道说:“自然是贤婿。”
林婵道:“忒酸。”
林光道说:“忒酸,你一颗接一颗不停?”
林婵不吃了,只问:“九叔的和离书还没给?这一天写一字,也早写完了。”
林光道皱眉说:“开口闭口的和离书,你可知,你被休后的处境?你回来,我亦跟了蒙羞,我身有官职,日后如何面对同僚议论?我连自己女儿也教管失败,又如何治理一方百姓?你回来,柳氏非你亲娘,兄弟年纪渐长,她们能容你还好,若是难容,可有你的苦受,若胡乱寻个人把你嫁了,依吾朝律法,你半点不由己。你个被休弃妇人,好人家不要,多给人填房或做妾,命运颠簸,难知前程。我晓你性子,哪受得这般屈辱,唯有出家为尼,你以为庵观寺院又是甚么好去处!如今世风日下,僧尼不比从前严守清规戒律、五根清净,表面阿弥陀佛,暗地藏污纳垢、争门夺派,触犯王法已屡见不鲜。你要过这般日子,倒不如与贤婿生活,他虽是商贾,阶位低贱,配不上你,但胸有丘壑、腹藏乾坤,性宽广,擅谋略,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残酷无情......”
林婵打断道:“所以不是个良人。”
林光道咳一声说:“我话多了,总而言之,他若走仕途,比你爹强百倍,可惜可惜,正所谓百年全在命,半点不由人。”
林婵不吭声儿,叶程隔帘禀道:“萧云彰来见,往二厅来了。”
林光道说:“你好自想想,勿要意气用事!”起身快步出门,来到二厅,果然萧云彰已到,作揖给他见礼,分宾主而坐,叶程送来两盏茶。
林光道笑说:“这是用我蓄的梅水,烹的天目茶,贤婿尝尝如何?”
萧云彰接过盏,细品两口,赞道:“梅蕊冻雪冷香,再添野茶甘醇,果然非人间俗物。”
林光道颇自得,吃了茶后,他问:“你来寻我何事?”
萧云彰道:“如今杭州城内,商市井然有序,百姓渐康,瘟疫大减,灭绝指日可待,我的商铺,新掌柜也已到位,我还要往松江苏州等处行商去,时辰紧迫,不易再多留。”
他从袖笼中取出纸笺,起身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我与林婵的和离书,请大人过目。”
林光道脸色变冷,硬声问:“我那婵姐哪里不好,你要与她和离?”
萧云彰道:“并非我要和离,是遂她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