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贴窗梅,绿炉暖屠苏。萧府世冑之家,年除日盛隆,一行排得满当,清晨进宫朝贺,午后致祭宗祠,待黄昏时方礼毕,前往正厅开合家宴,男东女西按序例坐,围屏遮掩,仆子丫鬟则在廊下摆上桌席。
待天光将黑,亮起红笼纱灯,星星点点,疑银河流淌,远处时有鞭炮声响,近处连绵笑语暄杂,一派喜气盈庭的年景。
萧老太太趁宴未开,先受府内子孙媳妇磕头,散发手帕、汗巾、压岁钱等赏赐,见人散完,问长子萧肃康及其妻李氏:“云彰在何处?”
萧肃康回话:“我府里过年,叫他做甚?”
老太太不答,转头问李氏:“听说林家小姐进府了,怎不见人?”
李氏连忙道:“她舟车劳顿,需静心修养,理应不爱凑这份热闹,我稍后挑拣些精致小菜,装了篮,遣婆子送去。”
老太太问:“她说不来?”
李氏道:“倒没有,是我揣测的人之常情。”
老太太道:“这世间唯你最聪慧了!”李氏心惊,连忙站起,陪笑道:“母亲说笑了,我哪里配得上。”
老太太道:“有自知之明,倒是好的。大庆之日,我也不想搅你痛快,非逼得哑巴开口。一年四季忙忙碌碌,至尾了不就图个合欢过节,迎接新运?林家小姐投奔而来,我们在这热热闹闹的,她冷冷清清丢在客院不管,岂是世家大族待客之道,讲出去落人笑柄。”
李氏不敢言。
老太太朝萧肃康说:“往年不提,但今儿个,要让云彰来。”
萧肃康问:“为何?”
老太太说:“年末时,你们往外送官儿、亲戚的节礼,府内上下百口新衣鞋帽、金银首饰,祭祀用的纸马香锞烛火,干柴兽炭,新置的车马轿辇,宴席需的吃食酒水.....” 话未完,一个金锞子,滴溜溜滚至她脚前,小儿跑来蹲身捡。
老太太接着说:“就连这压岁钱,哪样不是云彰出的银子。”
萧肃康道:“母亲怎地长他人志气,灭自个人威风。”
老太太道:“我虽心盲,但眼不瞎。如今府里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你那些兄弟子辈,终日游手好闲,有能耐的少,无进益的多了。”
萧肃康道:“不是还有我。”
老太太笑:“可算了吧!” 指着李氏道:“有这个只进不出的把家虎,想讨点财出来,无益于虎口拔须。”萧肃康也笑,佯装听不懂,命长随萧贵去请萧云彰,李氏则红着脸,给丫头惠春低语两句,惠春领命去了。
林婵吃下药丸子,浑身无力,也没胃口,早早上榻歇息,房里凄冷静默,窗外有光,明暗不定,以为梢枝摇,却是雪影落,墙外隐隐约约有鞭炮响和路人说笑声,廊上刘妈喋喋不休在骂小眉,林婵知她不痛快,也懒得搭理,自顾想心事。
不晓过去多久,闻有人叩门钹,且问:“林小姐可住这里?”不一会儿,刘妈旋风卷进来,忙点灯说:“大夫人请我们去吃合家宴。”
林婵道:“就说我身骨劳顿,已经睡了。”
刘妈撺掇道:“既然来请,为何不去?倒显得我们不知礼数,落人口实。”
林婵略思忖,坐起身,小眉端来热水,伺候洗漱梳妆,刘妈找出新衣裳,林婵穿戴好出门,惠春还等在廊前,过来见礼,寒暄两句,即提了灯笼,在前带路,小眉打伞,刘妈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