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潜规则作者:瑚布图
第52章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教师，像是个带头的，他说：.杜市长，你就别骗我们了。我们都知道了，市委常委会都开过了，方案已经出台了。.杜斌认识这个教师，他是三和乡中心小学的后勤主任。杜斌说：.你听谁说的？.后勤主任说：.反正常委会已经开过了，你就不用遮掩了。.杜斌加重了语气，问：
.我问你，听谁说的？.
后勤主任显然没亲口听说过，嗫嚅着说：.我，我听别人说的。.杜斌说：
.听说的，能是准信吗？各位老师，你们这么早就从各个乡镇赶来，集体上访，那你们的学生怎么办？谁给他们上课？你们要是相信我，就回去，赶紧给学生复课，不要耽误学生期末考试。尤其那些面临上中学或者中考的学生，你们对于他们来说，每一节课有多重要，我不说，你们心里清楚。.
有的教师开始往外走了，后勤主任说：.如果我们走了，你们把方案弄出来，把我们一刀切，我们的饭碗谁来保证？.杜斌被他问住了。他停顿了片刻，说：.方案还没出来，你们的想法，我一定转告市委、市府领导，一定会考虑到你们未来的出路。这一点，请你们放心。.杜斌说完，头上冒汗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虚。
这时，市信访办主任来了。是警卫室通知他的。信访办主任可不那么客气，他首先就给教师扣上了围堵政府大门，妨碍正常办公秩序的帽子。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要给公安局长挂电话。杜斌知道他如果通知了公安局，以妨碍公共秩序罪论处，就要有教师被抓起来。杜斌夺下他的手机，说：.这些教师都是本分人，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早，他们正常上访，警卫不让进去，才堵在大门口。我已经跟他们解释清楚，他们马上就要散了。.
教师们的胆子本来就小，杜斌说市委正式方案没出台，他们觉得停课来上访先就矮了一截，再叫信访办主任这么一吓唬，就害怕了。他们听从了杜斌的劝阻，瞬间便散开了。
上班的时候，杜斌把今早的情况跟刘玉林汇报了。他说：.看来，教师们的要求也不过分，为东环的教育干了大半辈子，突然让他们下来，靠啥养家糊口？我们的方案，应该考虑到这点。.刘玉林大概听说了早上的事，说：.杜斌呀，你早上的态度不卑不亢，很好！秀才闹事，三年不成。没什么，要照他们这么说，我们东环市几万下岗工人怎么活？要是都来市府闹，那还像话吗？.杜斌还坚持自己的观点，说：.不过，刘市长，我觉得还是应该尊重这些教师的意见，不要激化矛盾。.刘玉林笑了，说：.好。下次讨论的时候，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杜斌说：.谢谢市长！.
伍
东环市教育人事改革方案终于出台了。在政府常务会议上，大家都赞同教育局提出的改革方案，只有杜斌提出了两点补充意见，他说：.第一，按照省政府2000年关于教育人事制度改革的规定，凡是在教育战线工作20以上、年龄在45周岁以上的教师，不属于改革分流的范围；第二，要充分考虑多年从事教学工作的老师的苦衷，当然了，国家的苦衷我们也得考虑，但要把这次改革搞得更富有人情味，更能体现出对这些教师的公平和公正。为此我有两点建议：一是要在全市进行公开考试，确实不及格的，考虑分流下岗。二是凡是我市以后政府职能部门增加机构、编制，或者新上马企业招聘工人，优先在下岗教师里录用。.
俞思卿说：.省府2000年关于教育人事制度改革的规定，过去我们没有认真清理，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我已经跟省教育厅领导请示过了，我们这次改革可以不遵照执行。.杜斌为他的解释感到惊讶，他说：.可以不遵照执行？那么，省政府的文件，难道说不算数？.俞思卿说：.省教育厅主要领导就是这么答复的。他说我们可以绕开这个文件。.
杜斌再一次为俞思卿的话而惊讶，堂堂共产党省级政府的红头文件，刚下发了没几年，上面又没说作废，经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轻巧，说不执行就可以不执行了？他皱了皱眉，似乎要仔细确认一下，俞思卿刚才是讲错了，还是他的耳朵出毛病听错了。在他确认自己的耳朵没出问题后，他说：.省政府有关于这个文件作废的文件吗？.
俞思卿似乎对他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感到不高兴，他有些不耐烦了，说：.没有。.杜斌反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执行？.俞思卿说：.省教育厅领导说的，而且其他试点市县好像也这么处理。.
杜斌说：.我们不能管其他市县。既然省政府出台了这个文件，就说明他们是在做了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才做出决定的。而且，我认为省政府的这个文件是非常有人情味的，真正体现了以人为本。我看，我们还得执行！.
刘玉林说话了，他叉开五指向脑后撸了撸稀疏的头发，说：.你俩不要争了，既然省教育厅主要领导有最新指示，我们就照他说的办。至于省政府的文件规定，其他市县绕开走，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我们这是改革呀，是在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就不要瞻前顾后，不要前怕狼后怕虎。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捧着本本不放，也不要争论，主要还是看有没有利于解放东环市的财政，有没有利于减少财政供养人口的比例，有没有利于缓解财政压力。所以，我同意思卿同志的观点。.
刘玉林接着说：.当然了，杜斌同志说的第二点，我还是同意的。考试竞争，能者留下，庸者下去。成绩一般的支援农村教育，差的下岗。至于以后政府录用人员或者企业招工，我看可以优先在下岗教师中解决。我们这就叫无情下岗，有请操作吧！.
刘玉林的又一句语录式的名言诞生了，.无情下岗，有情操作.。
最后，市政府常务会议通过了教育局第三稿方案。
消息仍然不胫而走。那些教师甚至拿到了教育局第三稿方案的复印件。他们拿着两个文件先后到市人大、市政协上访。这两个文件一个是2000年省政府关于教育人事制度改革的那个文件，一个是牡丹市人事局、党校关于转干大专班的文件。
近千名教都汇集到了市人大、市政协门口，东环市的一半学校因缺少主干线教师而停课了。
人大、政协领导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主持工作的刘玉林。刘玉林对改革方案还没公布，这些教师竟然拿到了复印件，而且，还攥着省政府2000年的文件而大为光火，在电话里把俞思卿臭骂了一通。
俞思卿在教育局找不到是谁透漏了消息，更不知道是谁把文件复印出来的。他只好把邪火撒到人事科长和管理档案文书的办公室主任身上，他整整骂了一天他们的娘。
杜斌只好代表市政府开始了与这些罢课教师的艰苦、长期的解释工作。他觉得很别扭，明明心里有疙瘩想不通，却要去做别人的思想工作。杜斌想，不能便宜了俞思卿，所以成天拽着俞思卿一起，在会议室里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