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华也是大乐,“处长,痛快呀,老太太真是我的大救星啊。”
朱世镇也是有意和金恩华套近乎,吸了几口烟继续说道:“老弟,下一回去省委办事,你跟着老太太去出出恶气,你可没见过呀,省委大院里除了机要室和档案室,老太太是如若无人之境,李书记和王省长正在谈话,老太太都能不经通报推门而入,两位领导不但不生气,还一边一个扶着让座,口里一个劲的直喊大姐,好笑的是有一回周部长也叫了一声大姐,你道老太太怎么说,混小子,老太太我参加革命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地上爬着摸鸡屎呢,吓得周部长从此见面,都必恭恭敬敬的叫李阿姨。”
金恩华笑道:“周部长也四十岁的人了,一定很郁闷吧。”
朱世镇摇摇头,“不会,不会,你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至今单身一人吗?当年解放初期,老太太和周部长的叔叔是有婚约的,进城后周部长的叔叔却和别人结婚了,后来在苏联和一个俄罗斯人好上了,逼她回国的中联部付部长,就是周部长的父亲,你想老太太不窝火吗?回国后老太太再也不提个人的事,毕竟是当年建党初期几十位革命家的遗孤,现在谁不敬让她三分,周家也为当年的事内疚吧,反正周部长见了老太太,肯定是必敬必恭的。”
金恩华点点头,“老太太不但可敬,也很可爱哟。”
朱世镇微笑道:“是啊,老弟,你知道老太太办你的事时,是怎么对我说的?她说,世镇,你给我记好了,这小子是块好料,将来成就必在你我之上,咱们帮了他,将来他也会帮你的。”
金恩华不好意思的说道:“处长,老太太也太高看我了,我怕将来有负她老人家的厚望啊。”
朱世镇假装端起脸道:“又跟我客气了是不,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说的,工作上你不用操心,有事让你做你就做,没事你就到处逛逛,见了其他人,该摆谱就得摆谱,千万别让人小瞧了。”
“哦,”金恩华赶紧又递北一支香烟,认真的问道,“处长,这你得和我说道说道哦。”
“老弟,我就倚老卖老一回,机关不同于基层,开放性不够,限于专业性等问题,干部的流动性就差些,有的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待着,互相都知根知底的,比方说老弟你,前天文件一公布,大家都对你的底细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想装也装不来的,那怎么办?那就必须学会摆谱,如果你很靠谱但不摆谱,大部分人都认为你不靠谱,如果你不靠谱但经常摆谱,所有人都认为你很靠谱,你靠谱也敢摆谱,那你就是绝对的靠谱。”
金恩华回味着朱世镇的话,“处长,精僻啊。”
朱世镇笑道:“总而言之,你没有长期于此的想法,就不用陷得太深,日子一久,大家自会明白你没有危险,慢慢的自会有人向你靠拢。”
金恩华微笑道:“处长啊,你还没介绍另外两位付主任呢,还有咱们处里的三位付处长。”
朱世镇说道:“按干部的名额编制,外事办是一正四位正付主任,加上我组成一个党组,但主任刘肖是省政府付秘书长,那边的工作忙得很,也就是挂个名而已,有相关的事才会过来露个面,所以老太太就是一把手,付主任兼党组书记,主持日常工作,呵呵,这第一付主任的第一两个字,是老太太自个按上去的,下面的付主任陈春秋,今年五十九了,比老太太还长两岁,进外事办比老太太都早三年,当年也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和老太太斗得你死我活,可惜既生亮何生瑜,一直被老太太压得死死的,这几年岁数大了,总算活明白了,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做老二的事实,这个人你甭管他,因为他已经被老太太磨练成老好人了,另一个付主任高小京你稍微注意一点,他年纪和我差不多,有能力有文凭,是未来接老太太班的最有希望的人。”
金恩华嘿嘿一笑,“处长老哥啊,我怎么听着听着,你也挺有希望接老太太的班呢?”
343老熟人
机关无小事,作为新人,和朱世镇聊了一阵,下面就得拜见其他小山头了,别的处室头头脑脑还好些,以后见面也是说得过去的,但人秘处其他四位付处长必须得先认识认识,机关里的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奥妙,领导好应付,属下易对付,最难相处的却是同一级别的同事,那可是真儿八经的竞争对手,金恩华对机关不大熟悉,只得收起过去在县里工作时的那一套,小心翼翼的按部就班,在这长干也行,临时混混也罢,能不得罪人总是好的,也正好乘机修炼修炼自己的“内功”,朱世镇这个人很明事理,老于世故,自己又影响不了他,应该是可以相处的。
人秘处是两个处合并后形成的,又是外事办第一大处,付处长这个职位上一直比别的处室多了一个人,去年又按老中青的标准增加了一个,加上自己,竟有五位了,在朱世镇办公室的隔壁,一字儿排开,听说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一般以外事办党组会议的决定为准,其实大都还是论资排辈,除非是上头特别点明为重点培养对象的,才有可能出现插队现象,而他们的具体位置,只要看看他们的办公室,离处长朱世镇办公室的远近就可以看出来,头一个是付处长陈建华,四十岁,跟着高付主任去了香港;第二位是付处长江明贵,五十三岁,现在正随陈付主任在京城开会,听说他是目前在外事办工作年限最长的,比陈付主任还早好多年,老三叫郑学荣,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知识分子,戴着一付近视眼镜,脸白白的,身材瘦得够可以的,金恩华自我介绍以后,伸过来的手,竟让他以为是一个女人的酥手,软绵绵的,小巧而灵秀。
“郑付处长,你好,我来向你报到了,以后请多多关照。”
“金付处长客气了,请坐,请坐,大家都是同僚,互相关照是应该的。”郑学荣的举止机械而标准,说话更是机关里的官话。
机关里头皆学问,不坐还不行的,坐久了也是不妥的,初次见面说话都是不痛不痒,不能冷场也不能出格,然后将郑学荣泡的热茶喝到剩下三分一左右,金恩华就起身告辞,脸上是恭敬和真挚的,心里却骂着,他妈的,这是谁定的规矩,不喝茶表示对主主人不敬,这还算有点道理,可只能一杯茶喝个三分之二,是什么破道理。
站在走廊上,瞧着又一扇门上的小牌子,沈玉龙,好熟悉的名字,一定在哪里见过,可又马上难以想起来,肯定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了,不然以他的记忆能力,一定能想得起来的。
进了门,金恩华楞了一下,“金恩华。”沈玉龙热情的迎了上来,“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党校一起学习的沈玉龙啊。”
“哎,果然是老同学呀。”金恩华有些不解的说道,“沈付处长,我记得你是西江省的,怎么,几时调过来的呀?”
当初在党校学习的时候,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班,又来自不同的省份,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往,只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而已。
沈玉龙请金恩华坐下后,微笑着解释道:“金付处长,你没想到吧,我老家就是湖城市的,我是家里的独子,为了照顾年事已高的父母,党校学习毕业后,我跑了些关系,总算调回来了。”
“哦,难得难得。”金恩华笑道,“恭喜郑付处长,这年头能办成这种种,有点不容易吧。”心里却想道,这个沈玉龙不简单,付处级干部因私人原因的跨省调动,没有一定关系是办不成的,以后有机会倒要‘请教请教’了。
沈玉龙问道:“金付处长,我回来后,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按理说因为徐司令是你老丈人的关系,你不至于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吧。”
金恩华心里一笑,这个郑学荣,看来和自己一样,是个嫩鸟,第一次见面,这种问题能问得出口吗?“不瞒沈付处长,我犯的错误,性质太严重了呗,实在没地方可去,就胡乱的塞到这里来了。”
沈玉龙今年才三十五岁,以前当过翻译,在西江省一直在大学工作,对政府机关里的道道,确实了解不多,至今还在适应当中。
“金付处长,再怎么处理,你的付处级别还在嘛,”沈玉龙说道,“据我所知,和我们一起参加党校学习的同学里,大多数人都是进步了点,就我们是个例外啊。”
“沈付处长客气了,你我的情况不能相比吧,”金恩华也是有意试探,微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其实喜欢比较清淡的工作,外事办的环境不错,我以后就在这里扎根了,还请郑付处长多多关照呀。”
沈玉龙果然脸上有些细微的变化,“好说好说,都是同学嘛,金付处长,朱处对你的工作是怎么交待的呢?”
金恩华摇头道:“不知道啊,朱处长没说,只是要求我先熟悉熟悉情况,我想,应该等陈付处长和江付处长回来后,要给我安排工作吧。”
“啊,嗯,应该是这样的,”沈玉龙有些迟疑的说道,“金付处长,你刚来,别太焦急,机关工作总是按部就班,和基层不一样呀。”
金恩华对沈玉龙的态度变化,心里有些诧异,不敢再往深里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沈付处长,朱处长是什么也没和我交待呀,我连人秘处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能否请老同学指点一二啊?”
“金付处长,人秘处是人事秘书处的简称,工作范围有这么几大块,一是协助外事办领导处理机关日常政务工作,二是出国人员的政治审查和政治思想工作,三是外事办固定资产的管理工作,四是外事办科级以下干部职员的人事考核晋升奖惩考察等工作,五是牵头协调其他各处室的工作,六是外事办所有的文字文档和信息处理,七是联糸并指导省内各地市县外事办工作,八是相关人员的培训工作,九是外事机构改革调整设置工作及外事政策研究,十是其他相关的工作和上级交办的其他工作。”
金恩华连声的道谢,他发现这位“老熟人”很奇怪,对自己这个老同学,其实并不热情,那个郑学荣透着一股学究气,眼前的这位沈玉龙,却分明表现得很神经质,他有些不明白了,莫非这些都是传说中的机关病?不行,得赶紧撤,以后再慢慢的探究个明白。
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琢磨起来,越想越觉得朱世镇的老奸巨猾,既然是自己人,却一不分配点事做做,二不介绍几位付处长的情况,三竟然连人秘处的基本情况也不提几句,原来他是心里根本当自己是外人啊,李老太太只是领着进了门,要想混得开,朱世镇是第一道躲不过的坎啊,呵呵,我在这外事办当然不是过长日子的,但也不能太过窝囊吧。
344余小艳来了
按照独有的约定,金恩华下了班,开着车到了西子湖边的一条林荫道上,这里离他的住处不算太远,附近没有住宅区,也没有公交车,倒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一会儿,提着一个白色编织包的余小艳,沿着林荫道边的人行道走了过来,熟练的拉开车门上车,关上门就朝金恩华扑过来,送上一阵香吻后,甜甜的一笑,离开金恩华的怀抱后,还紧捏着他的一只手不放。
任钟信自打当了湖城市的付市长,分配主管农业,从农业地区来的么,近一个月来忙于熟悉情况,很少同金恩华联糸,电话倒通了两三次,听得出日子过得不是很开心,当惯了一把手的人,做下手的确很难适应,任钟信又是不易沉得住气的人,难免有些不到位的地方,湖城市是省会城市,付市长有五个,农业是排在最后的,任钟信更是难以适应这种老末的位置,仅仅几句牢骚,就让金恩华听出了一些名堂。
余小艳却比任钟信适应得快,现在书不用教了,在市教委下面的科室里管人事档案,还是个小领导,这种活计可忙可闲,有时候不上班也人管,毕竟是付市长的老婆,来上班不是干活,而是给教委增光添彩的,女儿任美丽住校读书后,她就变得清闲了,省城又没几个熟人可以来往,家里的事一安排定当,就很快想到了同处一城的金恩华。
金恩华有自己的算计,他是顾付省长的人,李书记内心也是认可他的,和周兴国的关系也处得挺好,作为徐疯子的女婿,现在之江省把他当成敌手的,还有王伟进省长、杨胜利付书记和那个刚进省委班子的江海洋,这三个人分属不同的山头和圈子,人不能脚踩两只以上的船,但却可以用各种方法接近,那怕是找个地方瞅着也行,余小艳是个很好的载体和工具,手段是有些卑鄙低劣,但却是非常的隐蔽有效,余小艳已经被彻底的征服和控制,现在哪怕让她和任钟信离婚,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因为女人那方面的需要,有时比家庭和事业还重要。
客厅里,余小艳看到金恩华怔怔的坐着,以为在烦她,挨上去低声的讨好道:“恩华,你放心吧,老任他出差了,我家里安排了才过来的。”金恩华点点头,“嫂子,以后还得小心一点,这里不比青岭啊。”余小艳倒在金恩华怀里撒着娇,“人家想你了,再说,我也是向你汇报工作嘛。”金恩华一乐:“嗯,这倒也是,以后想来就来吧,反正这个大房子也没别人。”余小艳听到了最想听的话,开心一笑,在金恩华脸上不住的印着嘴唇。
一会,余小艳望望富丽堂皇的客厅,羡慕道:“恩华,你这客厅陈设象电影里演的一样啊。”金恩华心中高兴,爽快的说道:“嫂子,这样的别墅,我外公在湖城买了好几套,你要是好好的为我服务,我就送小美丽一套。”余小艳脸上掠过一阵惊喜,但马上说道:“恩华,我是想你的人,不想要你的钱,再说,老任和别人还不怀疑我们的关糸啊。”金恩华笑道:“那倒不必担心,到时候我收小美丽做干女儿,干爹赠送干女儿,老任也管不着。”余小艳道:“嗯,谢谢你,恩华,以后再说吧,我买了菜,先帮你做饭去。”金恩华点点头,“行,你告诉我老任出差地的联糸电话,我要和他说说话。”余小艳娇嗔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样,是不是又想、、、、一边电话一边那个?”金恩华在余小艳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小骚.货,满脑子尽想歪事,快去做饭,我就是想和老任说说话。”
金恩华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喂,我是金恩华、、、、老任,真是你呀、、、、”任钟信笑道:“是恩华呀,我是刚回到宾馆的房间呢、、、、对了,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是小艳告诉你的吧?”金恩华说道:“是啊,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有事向你请教呀,打电话问嫂子,才知道你去南方公费旅游了,呵呵。”任钟信乐道:“去你的公费旅游,我也正有事想找你呢,打电话问小艳你的电话,可她跑出去玩了。”金恩华道:“是吗?难怪我打电话去你们家,就是没人接哩。”任钟信轻叹一声:“唉,女人啊,到了城市里更疯喽,不说她了,先说说你有什么事吧。”
金恩华苦笑道:“老任啊,我被安排在外事办人秘处,当第五付处长,两眼摸黑,脑袋发晕哟,你老任是机关里出来的人,帮帮我想想辙吧。”任钟信噗地笑起来:“又跟我玩假谦虚是不,以你的能耐,小小的外事办还不平趟着进出,用得着向我这个逃离机关的人请教吗?”金恩华老实的说道:“万事开头难啊,这是一个陌生森严的全新世界,我这不是无从下手么。”任钟信笑道:“你可是李玛丽老太太亲口要的人,怎么着也吃不了亏嘛。”金恩华奇道:“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任钟信道:“李老太太的威名谁不知道呀,我是听王省长说起的。”金恩华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己,老太太也不会整天管我的事吧。”
电话里的任钟信顿了顿,咳嗽一声说道:“恩华,机关里我是待过一阵,经验不多,教训倒悟出了不少,拿你来说,长期有长期的打算,如果在外事办是短期过渡的,那就千万别陷进去,机关里那是个个是人精,人人有背景,一辈子难找几个朋友,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能增加一个敌人,表面上要把所有人当成朋友亲人对待,内心里要把所有人想像为敌人,总而言之,机关就是江湖,你是迟早要离开的人,我劝你就不要管事了,否则,那些正在互相为利益搏斗撕杀的人,会瞬间联合起来向你扑来,因为你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所有的人都想着要先把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