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奚呆怔地望着她,因为过于震惊,他的瞳孔竖立成线,非人感强烈,只盯着他的眼睛看,有种下一刻他就会将自己扑倒的错觉。
他似乎意识到她想要离开这里,满面困惑。
余茉站在竹船上,慢慢摇动把手,竹船渐渐远离岸边,直到和岸边有些距离,她稍微松口气,这才朝着闵奚挥挥手,说道:“如果以后有缘分还能再遇见的话。闵奚,我会记得你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急于离开的原因何尝没有他?闵奚很好,非常好,可余茉不可能容忍自己对野兽产生感情,同时她也怕若是被闵奚得知自己要离开,他会将自己关起来,这是以往得出的经验,闵奚很黏她。
所以她才会出其不备地摇船离开,这样的举动她做了很多遍,前几天她要求来海边散步,经常拨动竹船,闵奚大概以为她在玩,就没再管,只是躺在岸边歇息,偶尔睁开眼睛望着他。
没想到这次她离开了……
遥远的海岛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余茉自认为竹船离得海岛够远,遥望闵奚站立的地方,那里似乎久久驻立着黑点,暗暗叹了口气,她开始思考该怎样联系到研究院的人。
几日的奔波甚至和野兽的搏斗,使她早就忘记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两条来自汹涌的魔鬼海域的海鱼,她以为海水可以阻隔闵奚追赶的脚步。
竹船开始摇晃,余茉暗暗心惊,她原以为这段路程没有危险,没想到还没远离海岛就遭到攻击?她加快速度想要躲开,结果竹船却被猛力掀翻……
“哗啦哗啦——”
她费心准备的肉干水果全都落进海里!
然而此刻无瑕顾及这些,她被海底的东西咬住,腰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缠住。就在她拔出刀子想要拼死搏斗的时候,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是她未曾听到过的音调。沙哑、愤怒、悲伤,仿佛动物在濒死时吐露出的痛苦音调,那是闵奚的声音。拔刀的动作慢慢地僵硬,她缓慢转头,看到闵奚沾染着悲愤和伤痛的碧哞,猩红杂质几乎覆盖他的眼球,显得诡异又恐怖。
余茉被抱回海岛,腰间的手臂狠狠地锢住她,她企图和闵奚讲道理:“我要回家,我不可能留在这里,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意思,我要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
闵奚绷着脸,迅速地在林间跳跃,他完全忽略掉余茉不想回到密林的要求,带着她来到密林最深处他曾经挖出的洞穴里,然后用石块将洞口堵住。
余茉被他放到角落。闵奚整个躯体压向她,用舌头清理她表面咸涩的海水,喉咙仍旧是那声充满悲痛和仿佛被抛弃的怨恨的音调……
第242章 蜥蜴12
如果只看闵奚的头面部, 和人类面貌的差距不是很大,那些覆盖在表面的细软鳞片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的面容有些凶悍,这是因他的本性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独具压迫的特性。
他的眼睛收缩成竖瞳, 碧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洞穴散发幽幽的暗芒, 他的手掌捏着她的腰,力道很重。余茉皱起眉头,腰间的那两只手缓慢松开, 却仍旧用胳膊当做牢笼将她围拢在逼仄角落。
“不要……”闵奚的眼睛睁得很大,余茉似乎看到他的眼眶里有水痕在蓄积, 他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以往就算和余茉相处,他都是尽量控制不要露出野兽的行为,此刻的他完全是倚靠本能,那条舔舐过她的舌头伸出来, 伸展出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长度,用飞快的速度舔掉眼眶蒙着的水痕。
于是那双眼睛就变得澄澈透亮, 将其中潜藏的悲痛哀求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不要离开……”闵奚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他任由躯体压向她,埋在余茉的怀里,覆满鳞片的脸部轻轻蹭着她,持续性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余茉猜这是他在用他的语言哀求她不要离开。
闵奚很聪明,他有着类人的五官和健壮的躯体, 他很适合在丛林生活, 他是丛林的霸王, 但这些优点却不足以使余茉留下来, 哪怕她因闵奚的哀求有了些微的动容。
她总是要离开这里,她不可能留在荒岛, 她的家在青城,在闵奚无法适应的城市。她记得自己在高中时曾对某个男孩有过短暂好感,但在男孩向她表露亲近的意思的时候,她徒然清醒,暗恋成真的喜悦无法弥补为此丢失的学习时间,她不容自己的目标有丝毫的障碍。
于是她毫不犹豫斩断和男生的联系。
余茉看向闵奚,他埋在她的怀里咕噜噜地叫着,音调有些颤抖,似乎在委屈,她伸手摸向他的肩膀,那里的鳞片曾经被他的同族撕咬掉落,皮肉虽然长出,但是鳞片还没能将伤口完全覆盖。
闵奚因她的触摸浑身颤抖起来,咕噜噜声变得高昂雀跃,他猛地抬起头直视余茉,以为她收回心意不想再离开,搜刮脑海阻止语言道:“不要离开。喜欢余茉……”
那条新生的尾巴讨好似的在她周围摇晃,尾巴尖缠住她的脚踝,没有鳞片覆盖的尾巴触感嫩滑。
“那天遇见的蜥蜴人是你的同族吧。最开始我以为你的物种只有你,毕竟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生物。既然你有自己的同族,就有比我还要适合你的雌性。”
余茉说:“我有家,我要回属于我的家。而不是留在陌生的地方。我们是不合适的。我很脆弱,没有鳞片的保护,遇到危险是没法自保的,更不可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帮助你,你最好还是认清现状,离开我,会有更合适的雌性出现!”
闵奚专注地望着她。
尽管他似懂非懂,有些话他听不明白,但他知道小雌性坚决地离开他的决心,为什么?是他做得不够好吗?是他不够健壮吗?还是她嫌弃自己的样貌?
闵奚转身揪住那条摇晃的尾巴,张嘴咬住,血液霎时喷溅出来。余茉吓得惊喊出声!
“你住嘴!闵奚,住嘴!”余茉急得掰他的嘴。
他的牙齿很锋利,余茉的指肚被刺破出血,闵奚果然松开嘴巴,捧着她的手指开始舔,嘴里呜呜地喊着。余茉猜测他是在谴责她的行为,可是他的行为才是最应该谴责的!
那条遭受撕咬的尾巴蔫在地面,粉嫩的表面破裂出血,就算躺在地面还是因本能摇晃起来。
余茉有些气结地想:或许闵奚听懂她的意思,但他将她的拒绝归咎为两人形貌的不同,而两人最根本的不同就是背后的尾巴,就像他最开始出现在面前那样,他以为他断掉尾巴就和她相同,她就能接纳他,就能喜欢他……
最后闵奚抱着她来到最开始的温泉,余茉泡在温泉里,闵奚坐在旁边抱着尾巴舔舐伤口,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仿佛他稍稍移开视线她就能消失。
等余茉离开温泉,闵奚迅速上前用衣服包住她然后跑回洞穴,堵上石头。夜晚就连睡觉余茉都没有自由,被闵奚的双臂和尾巴牢牢地控制在怀里。
睡到半夜,余茉被闵奚吵起来。
彼时万籁俱寂,风吹树动哗啦作响,似能听到遥远的水流涌动的清脆响动。夜色沉暗,月影笼罩着森林,仿佛披着层柔和的光纱。余茉的耳边响起柔和的类似鱼儿吐泡的啵啵啵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略有些怪异的雀鸟的鸣啼。
她睁眼望去,闵奚半跪在脚边,碧眸晶亮,喉咙里持续性地发出好似疑惑的咕噜噜的声音,此时的声音和以往相比显得更加清脆,夹杂着她恍惚听到的怪异声音。
他仿佛在疑惑,又仿佛在兴奋。
闵奚咧开嘴角笑起来,他和余茉对视,见她醒来,喉咙里瞬间吐出迅速的咕噜噜噜噜的声音,然后再用余茉能听懂的话喊她的名字。
他压上来吻住她的唇,余茉早就习惯他的亲昵,她试过反抗和拒绝,但是闵奚很缠人,若是不让他亲嘴,他就舔别的地方。脸颊,耳朵,或者是手指……等她再拒绝亲吻手指的时候,他就转而吻她的唇,有时候她觉得闵奚就像只恼人的蚊蝇,在耳边嗡嗡嗡怎么赶都赶不走!
余茉闭着眼睛睡觉,白天没能离开她并没有多失望,只是有些惆怅,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意识恍惚的时候,耳边似传来裂帛声,她猛地睁开眼睛,闵奚趴在床面嗅闻,边闻边用略显兴奋的嗓音咕噜噜噜噜地喊着,这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反应,余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伸手捂住要害位置,翻身。
然后用严厉的嗓音警告他:“睡觉,不许乱动!”
闵奚当然没有听她的,他的尾巴在她的后背扫来扫去,痒痒的,余茉再次翻身,将他的尾巴重重地压在身下!闵奚咕咕地喊起来,抽出尾巴,他眼睛里笑意弥漫,只是余茉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