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我的好徒儿,你快点跟上他,前面的村子虽然有些古怪,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七个蛹人,嘿嘿,七个蛹人,为师好久没吃到这么鲜美的蛹人了,凌霄观的那些疯子真有福气,真有福气。”
石佛口中低喃着,头顶戒疤的六个邪眼慢慢地合上了眼眸,隐入他的头皮,凸起的肉瘤缩回头皮,又恢复成六个戒疤的模样。
年轻的杏袍僧人双手合十,低念了句佛号,净白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采,闭着双眼,一步一步地踏上通向安北村的路途。
*
走到日上三竿,一群人才来到安北村的外郊,道路也变成了泥泞小道,即便是在荒草丛生的外郊,也立着游神队伍中看见的精美纸塑,仙娥们身披七彩法衣,衣袂飘飘,跟周围荒芜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道爷,我们安北村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村里的长辈才请来荷花仙姑,才驱散邪祟。”
端端见沈之珩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仙娥的身上,忍不住提醒。
他介绍完了之后,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荷花仙姑不喜欢我们凡人盯着她看,道爷,你……”
沈之珩收拢了视线,想起之前的荷花仙姑的异状,说道:“你的意思说,她可以庇佑凡人的安全?”
“是的,”端端点点头,说道,“跟道爷信奉的东阴帝君一样,荷花仙姑可以驱除邪祟,保佑我们不受到邪祟的伤害。”
“如果被邪祟盯上了呢?”沈之珩说道,“荷花仙姑会有什么反应?”
“啊这……”端端显然被问住了,他为难地抓了抓头发,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就好像你用秘术召唤了蜘魃,”沈之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荷花仙姑会来驱除你吗?”
“啊!”
本就心虚的端端被沈之珩这么一问,他吓了一跳,似乎也害怕那些荷花仙姑前来驱除至极,他缩紧了脖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可是,蜘魃,被道爷拔除了呀。”
听他如此说,本就什么都不会的沈之珩有些汗颜,只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好好研读一下那本手册,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秘法。
说话间,众人已经进入了安北村,这个村落跟沈之珩想象中没有什么差别,村民们见到外人来此,都是一脸戒备,在游神期间他们不愿意招待外人,更不要说外乡人攀谈。
整个村落都安静得可怕。
即便是见到队伍中的端端和露露两兄妹,村民们的脸上都显露出隐隐的厌恶之情,宛如看见了两堆臭不可闻的垃圾。
“道爷,我娘亲小时候就走了,我爹前段时间去世了,所以乡亲们觉得我们俩晦气,都不待见我们,”端端抿了抿嘴唇,说道,“如果道爷嫌弃我们家,我去找找村长,只是今天是游神,村里的人都不在……”
沈之珩并不在意,只是发愁身后跟着的几个蛹人,说道:“你们家可以住七个人吗?”
“没关系,我们可以打地铺,”露露的脑袋从胞兄的背后钻了出来,说道,“我家房子可以住下七个人的,道爷,你就住我阿爹的房间,我阿爹死后就没人住了!很干净!”
沈之珩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住。
端端和露露两人领着一伙人来到一处院落,从使用痕迹可以看得出,他们离开家不久。
两个兄妹的脸庞上隐隐显露出眷恋的神色,他们摸了摸门口贴着的对联,口中低念荷花仙姑保佑之类的话语。
沈之珩走近了查看,只见是两行浅显的偈语。
【荷花显圣亮人间】
【光芒万丈驱邪祟】
门楣正中间贴着【莲灵妙法真君】。
进入安北村以来,每家每户都贴着类似的偈语,结合游神的内容来看,安北村的村民似乎很虔诚地相信着荷花仙姑。
蛹人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听从露露的指挥,从柜子里拿出一些并不保暖的被褥扑在地上。
周小娃迈着小短腿,抱着比他个头差不多大小的被子,想要铺平在地上。
因为他年纪最小,面貌又与其他人不同,所以他是蛹人里最不受待见的,也没有人主动帮忙。
沈之珩站在原地,想要上手帮忙,刚靠近周小娃,那孩子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脸色发白,手中的被褥直直地丢在了地上,一溜烟地跑走了。
“看来是之前吓得太狠了。”
沈之珩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几名半大的孩子忙碌着,耳边又听到了轻轻一声——
“咯咯,我在你身后哦!”
他猛然转过身,发现是露露站在他的身后。
小姑娘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脸庞笼罩在雾气之中,说道:“道爷,这是家里最后剩下的米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吃。”
说是白粥,其实是稀薄的米汤,可以看清碗底沉积的一点点米粒。
其他忙碌的蛹人听到露露的话语,不禁抬起头,看着她手中的瓷碗,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隐隐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他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没有念想还可以止住饥饿的念头,可露露一拿出那碗白粥,淡淡的米香味勾得他们空荡荡的胃唱起了歌。
听到此起彼伏的咕咕声,沈之珩发觉自己竟然也生出了一丝饥饿,他皱着眉头,一脸冷淡地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摆到我面前,你分给其他人吃吧,我吃不下。”
露露缩了缩脖子,看着米香四溢的米粥,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说道:“那,那好吧,我给道爷倒些热水。”
沈之珩婉言拒绝后,就独自进入为他准备的单间内。
据说是露露和端端父亲曾经居住过的房子,虽说怪物收容所里也有很多鬼魂怪物,可看村民们的神情,想必端端和露露的父亲死得极为蹊跷,一想到要住在这间屋子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进屋,入目便是整理得异常整洁的床褥,但是也不知为何周身的温度骤降。
“怎么这么冷。”
四下无人,沈之珩彻底放弃苦苦维持的坏人形象,他哆哆嗦嗦地抱紧了双臂,急忙走到窗边,裹起一点都不温暖的被子,借着并不明亮的阳光,翻看起了那本《阴骘文》。
书卷并不完整,还有许多被动物啃咬的痕迹,上面的文字也是晦涩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