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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向崇盛没想到那天会来得那么快。
从公司下班,他和母亲照常来到医院,刚到门口,还没进门,向婉就被一个电话叫走。这本来不算什么事,父亲迟迟不露面,股东个个人心惶惶,母亲也不得不在各个老滑头之间周旋。
于是他一个人进了医院。
违和感如影随形。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上了电梯,一路拐进了程欢的房间里,就和平时一样地去床头给程欢削苹果。他每天都要给程欢削一个,起初苹果的尸骸都是腐烂在垃圾桶里的,但削得次数多了,出现在垃圾桶里的就慢慢变成了苹果核。
向崇盛现在可以连着皮削一整条出来,这刀工堪称艺术。
今天的太阳大得像是从火盆里捞出来的似的,直愣愣地贴在地平线上,放肆地喧嚣着自己的光和热。程欢没有拉窗帘,夕阳光从落地窗里全扑了进来,向崇盛坐在沙发上逆着光,深邃的五官仿佛是伊卡洛斯一刀一刀雕出来的一样,他削好了苹果,刀柄朝程欢,刀尖朝自己,凑近了程欢,将苹果递过去。
他们很久没有靠得这么近过了,程欢皱着眉头想避开向崇盛的压袭。
“先别动,听我说。”
他的声音很轻,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清的分贝说着话。
向崇盛的脸垂了下来,程欢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另一个把戏,他抬起眼,却看见对方眼里满是严肃。
“我进门的时候发现楼下的保镖不是老黄和小陈,换成了我不认识的人,但是保镖轮换是在周二,今天是周四,前两天才刚换过一轮,保罗也没跟我说过有临时更换的计划;所以,刚刚上电梯的时候我拿普通的磁卡试过了每一层楼,发现除了你和女儿的楼层,其余的楼层全部被锁住了。”
向崇盛的深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凝神望着程欢。
“我们被盯上了。”
程欢没由来地忽然想起那天在晚宴上遇见的如毒蛇般的男人,心里起了波澜。
“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正常走路没问题吧?”
向崇盛将手上的削掉了皮的淡黄色的苹果喂在程欢嘴边,程欢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往日里香甜的苹果此刻竟尝不出一点滋味。
“一会儿你先躲到厕所里面,我不叫你,你千万别出来。”
压在程欢身上的阴影离去,向崇盛起了身,状似无意地在刚刚程欢咬过的小口上又咬了一个大口,嚼了两下,将剩下的苹果扔到垃圾桶里,扬起语调大声喊道:“这苹果坏了,以后都别吃了。”
刚刚还在楼下巡视的两个陌生保镖,齐齐上了电梯,一个守在顶楼的婴儿病房门口,另一个则立在程欢的病房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向崇盛的声音。
保镖靠在门外的墙边等了一会儿,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向崇盛一般进去五分钟左右就会出来,可是现在却迟迟等不到人出来。
蓝牙耳机里一直在催促着保镖行动,他只好关上耳麦,不再等待,主动出击。
保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开病房门,却见房内空空如也,落地窗大开着,病床上乱七八糟,椅子摆在客厅里,椅腿连着被搓成绳的床单,一路从窗往下延伸,风呼呼大作,吹得他直发懵。
不会吧?这可是22楼啊!
还没等保镖反应过来,躲在门后的向崇盛立刻从后面用床单割下来多余的布料勒住他的脖颈,训练有素又经验丰富的保镖很快挣扎起来,但向崇盛利落地连抱带撞,抓着他的脑袋就狠狠往墙上磕,只三下,便把对方给撞晕了。
向崇盛把他的耳麦摘了下来,别在自己的耳朵上,又把他腰间的枪给取了下来。
“程欢,我们走。”
卫生间的门被悠悠推开,程欢面无血色地走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向崇盛这么残暴的一面。
“没时间给你发呆了。”
向崇盛见程欢还魂不守舍的,把枪往自己腰上一别,抱起程欢扛在肩头就往外跑,他拐进尽头的应急楼梯里,跑得又快又急,颠簸中的程欢只好紧紧抱住向崇盛的脖子。
他们很快到了顶楼。
顶楼的电梯口上只有一个保镖守着,而电梯口的正对面就是女儿的房间。
应急通道是个死角,旁边有个护士间,在保镖的视线范围之外,向崇盛拉着程欢悄声溜进护士间,平常这边至少有两个人候着,现在却空无一人,这更加应证了向崇盛的猜测。
“这些保镖都认识我,但是他们不认识你。”向崇盛打开了迎门立着的衣柜,从里面挑出了一套稍微大一点的干净的护士服,“这件你应该穿得下。”
程欢的脑袋微微一歪,以示敬意。
真是疯了才会答应他。
程欢的头发一直都没能来得及剪,已经长到了肩膀上,他身形又偏瘦,穿上紧贴的护士服,再戴上护士帽和口罩,确实看着像个正儿八经的护士。
他推着巨大的治疗车,上面随便放了几瓶生
', ' ')('理盐水抗生素的瓶瓶罐罐,里面则躲着随时警惕着外界动向的向崇盛,缓步走了出去。
保镖似乎也并没有察觉出多出一个护士有什么奇怪的,就在程欢以为自己的伪装掩护大成功时,背后却响起了枪支的上膛声。
“这层楼不是都清空了吗?你是什么人?”
程欢低着头转了过身,小声地撒谎道:“我是被派来照顾小朋友的,她发烧了。”
紧张的气息蔓延着,向崇盛的枪已经握在手上,随时都可能破车而出,好在那个保镖似乎很轻易地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或许也是觉得一个护士也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他收起了枪,努努头示意程欢进去。
程欢用向崇盛给他的磁卡刷开了病房的感应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小心地关紧门,将治疗车推到婴儿床边。程欢之前从来没有主动地来看过孩子,时隔一个多月,再次看到这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竟觉得恍若隔世。
宝宝大了许多,皮肤光滑白嫩了许多,她似乎与娩出她的母亲天然地就有着情感上的联系,看到程欢来了,刚刚还在一个人自娱自乐地吃着手指,这会儿就对着程欢咯咯直笑。
程欢并不会抱孩子,他试了好几种抱法才把孩子从婴儿床里端出来,不过宝宝很配合地让妈妈把自己摆来摆去,乖得很。程欢抱起孩子送到向崇盛的手上,到了爸爸怀里的宝宝似乎还有点不高兴,眼泪汪汪地望着放开自己的妈妈,作势就要哭。
程欢怕宝宝哭出声,把保镖引进来,急得赶紧作了个嘘的手势,宝宝又乐得咯咯笑,向崇盛轻轻摇着她,没一会儿女儿就进入梦乡。
前后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程欢又推着治疗车走了出来。
保镖并没有多问什么,程欢也装作淡定地将车推进电梯里。
按下一楼的时候手指头都是抖的,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喘得气都是乱的。
向崇盛抱着孩子从治疗车里钻了出来,程欢也摘掉了挂在脸上的口罩。
电梯开始正常地匀速下降,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两个人紧张的神经都放松了,接下来他们要赶紧回到盛宅,再想办法和向婉取得联系。
周围四面都是镜子,程欢穿着白色的护士服,身材高挑又修长,向崇盛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拿着枪,刘海也掉着一小撮,滑着点滴的汗水。
程欢偷偷看向镜子里的向崇盛,却不曾想向崇盛也在看着他,眼神就这样相撞,不期而遇。
他们是一家人,这个奇怪诡异的念头突然无端地冒了出来。
程欢闭上眼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给晃了出去。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向崇盛仍然在看着他。
吊桥效应,这一定是吊桥效应。
程欢忽然踮起脚,亲了上去。
向崇盛的瞳孔瞬间缩小,他似乎也没有想到程欢会突然吻上来。程欢趁机伸出了舌头,第一次主动探进向崇盛的口腔里,试图占据主动权,但反应过来的向崇盛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拿着枪的那只手臂立刻揽住程欢的腰,往自己的身上搂,他以更加具有侵占性的姿态吻了回去,两个人贴得很紧,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电梯在下行,他们在上升。
叮咚,一层到了。
电梯门随着机械的运转缓缓拉开。
他们慌乱地分开。
一张与向崇盛有几分相似的俊美脸庞映入眼帘,那人的声音像来自寒窟深洞里,却还露着装模作样的关切表情。
“表弟,表弟妹,你们这是要带着我的小侄女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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