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有个戴眼镜的小孩儿来了,看起来纯纯的一派书呆子。
“你现在回去能跟上进度么?”呆子。
“我比你行。”冯扬提上行李跟殷暮和宋清乔道别,“那我走了,病友你加把劲早点儿出院啊,常联系。”
这话说得颇为老道。
殷暮看眼宋清乔:“舍不得啊?”
宋清乔收回目光,道:“没有。”
大学开学比中学晚上那么几天,病房也没有新人来,就只有宋清乔一个人住着,每晚上挨着殷暮睡,俩人亲亲我我一阵,早上起来吊吊针,偶尔做个常规检查,日子混得很快。
“哎,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宋相以掸掸烟灰,“我怕你听了生气。”
“不说我走了。”殷暮见不得他那吊人胃口的死样子。
“行,但你千万不能告诉宋清乔。”
殷暮点头。
“老宋告诉我,是曾若雨直接打电话告诉他的那些事。”
“那些事?”
“就是一直是宋清乔拿钱给她治病之类的,还质问老宋为什么要抛弃她。”
疯子。殷暮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怎么知道老宋的电话?”
“医院那边儿一查就查到了,上次去看她不是留了我的电话吗,她跟护士长说,要给老宋打电话,当时我们也没想到这一层,所以……”
任谁都对曾若雨的脑回路理解不能。
这要是告诉宋清乔了,保不准他又胡乱想些什么。
“千万不能告诉他啊。”临走前,宋相以还不忘提醒一句。
大学开学挺普通的,宋清乔升上大三了,只需要在第一天班会上露个脸,不是什么难事。
“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殷暮把药递给他。
现在宋清乔粘他粘得特别紧,极其没有安全感。
晚上两人都睡下了,袁总给殷暮打了个电话来。宋清乔睡得比较死,他就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出门去接。
这层楼一般到九点就熄灯了,大多数病人吃了药都早早睡下,安静异常。
殷暮走进散发着绿光的安全通道里。
“喂,妈。”
“小暮,老殷的一审结果出来了。”
其实殷暮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多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无期。”
无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终生剥夺政治权利。
殷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能从袁总的话语中听出深深的疲态。想必她是出席了那场判决的,一字不落地听取了法院的判处。
“小宋还好吗?”袁总转移开话题。
“没什么大问题,您多注意身体,别太c,ao劳。”
切断电话后,殷暮一个人在安全通道里面坐了很久,接连抽了三四根烟,总觉得心里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要说天塌了也不至于,只是没成想,殷书记会沦落到这地步。沦落么?谁说得准。
回到病房后,宋清乔醒了,蜷着身子窝在墙角哭。
“怎么了!?”殷暮赶紧过去扶起他。
“你……去哪儿了?”那人眼泪一个劲儿淌,“我叫你……也不应。”
听他讲这话的时候,殷暮瞬间产生了一种好累好累的感觉,不过只离开了十几分钟这人就害怕成这样。可这感觉随着宋清乔刷刷掉落的眼泪也一并带走了。
很久之后殷暮想明白了个道理,近乎疯狂的依赖,往往给人带来的是胁迫。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明白罢了。
第二天起来之后,还是常规的输液,检查。
殷暮问医生他的状况怎么样,可不可以去学校参加班会。
年长的医生反复钻研着一张张起伏的曲线波动图,说:“目前看来,没有太大问题。”
宋清乔好久没换下病号服穿过自己的衣服了,手臂上的纱布拆了之后,只有一两道非常深的伤口留下了点疤痕,粉红色的新r_ou_有些突兀。殷暮给他挑了件米色的长袖衬衫,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又长高了,原先的长裤现在穿起来都遮不住脚踝。
“长高了还是胖了?”殷暮掐掐他的脸,肯定般点点头,“看来是胖了。”
“不好么?”宋清乔面带笑意地问他。
“特别好!”
两人从医院到楼下,宋相以的车等在那里。
“我待会儿就在教室外面等你,无聊的话给我发消息。”殷暮把手机揣进他兜里。
宋清乔没回话,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映入他眼中,全身开始微微发颤。
殷暮把他搂进怀里,打趣道:“高中生都没你这么怕开学。”
连宋相以都不得不给殷暮竖起大拇指,这人忍耐承受能力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一路送到了教室,宋清乔在最后一排坐下,难免有些学生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
【他们老看我。】他给殷暮发条消息过去,委屈巴巴的。
【你长得帅呗!】殷暮秒回。
然后那边就没回音儿了。过了一阵,殷暮和宋相以听见了教室里面的s_ao动。
有种直觉,宋清乔可能出了什么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哭包乔哥娘们唧唧的(小声bb
各位圣诞节快乐嘿嘿
第61章
s_ao动之后,里面弥漫出一种诡异的沉默,然后就是有人摔门而出。
果不其然,拎着包出来的人是宋清乔。
“你去教室里面看看,我去追他。”殷暮和宋相以分头走。
宋清乔大长腿迈得多快啊,殷暮几乎是跑着才能追上他。
“宋清乔!”一边追还一边喊,那人就跟没听见一样,宛如赶路的行人。
好不容易追到教学楼下,殷暮拉住他手腕:“又怎么了!?”
被强制停下的宋清乔微微喘着气,双眼急得发红,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好像……就好像快要窒息了一般。
“别,缓缓,别急。”殷暮拍拍他的胸脯,他一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
宋清乔被自己呛着了,弯下腰一个劲儿猛咳,郁结着那口气被殷暮给拍了出来,好半天才回过神。
“怎么回事?”殷暮扶着他坐到花坛边。
现在还是行课时间,所以教学楼附近没什么人。
“他们,全都看我。”宋清乔哽咽着说,“不喜欢,不喜欢这样。”
殷暮还以为是那些隐晦的视线给了他压迫感,没想到他接着说:“屏幕上,全是我的东西。”
什么!?
宋相以匆匆赶下来:“辅导员不在,班会是班长主讲的。”
“然后呢!?”殷暮半抱住宋清乔,急切不安。
“不知道他们班长上哪儿知道了他的事儿,放了他以前的作品,还有那个摄影展,让他上台给同学演讲。”
“我c,ao,他有毛病么!?经过本人同意了么就敢这样!?”殷暮真想去找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暴揍一顿。
那刚才教室里面的s_ao动应该就是同学们看到作品之后的感慨,还有议论纷纷了,那阵诡异的沉默估计是叫宋清乔上台结果惨遭冷脸后的全场尴尬。
“好点没?”殷暮还是搂着他,温声问道。
宋清乔窝在他怀里点点头:“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只是不喜欢他们全都看我,也不想把我的东西给他们看。”
“你才没做错什么!”殷暮气得怒吼一句,又意识到语气太重,放轻了声音,“是他们自作主张,不关你的事。”
转而教训宋相以:“你怎么就下来了!?不知道去教育教育那个自以为是的班长么!?”
宋相以都懵了,怎么着犯错的又不是他。
“我怎么说……”
“你一大学教授还要我教你不成!?”
殷暮现在完完全全就是护短护到丧失理智,见不得有人给宋清乔不痛快,他就乐意这么j-i,ng心护着。
管你是人是鬼,要给他不好受就给老子等死。这是他本意。
宋相以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其实他对这件事也很生气,不过作为年长这么多的成熟男人,他不好跟一群小屁孩儿计较,再怎么着也得顾及一下宋清乔以后和同学相处的问题不是?
“你不去我去!”殷暮撒开宋清乔,气势汹汹地就往教学楼走,没成想被宋清乔一把拖住了。
眼眶红红的人声音温软还带有些祈求意味:“我想回医院。”
回到病房宋清乔无力地坐到床上,垂着脑袋,道:“我是不是太小气了?本来作品就是要给人欣赏的。”
殷暮还在放东西,听到他的话完完全全虎躯一震:“说什么呢!?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就不能擅自搞这些有的没的,即便是一个班的同学,也该做到最起码的尊重!连尊重人都不会,那他就更不配得到尊重!”
听着殷暮一番话,宋清乔又想哭,非常努力地憋着才没让不值钱的眼泪水儿掉出来。要说现在的宋清乔,动不动就要哭,跟以前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当然这只是从某个角度来说,要跟他打架还是打不过的,单是看他那气场也是不靠近的好。只有长期跟他在一起的人,才敢说出他现在很好欺负这话。比如殷暮,比如宋相以。
说回来,殷暮也得去上学了,升上研二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不能从早到晚都陪在宋清乔身边,这是一个很大的bug。
“乔哥,我明天要去上课,你自己在这里乖乖的,成么?我中午过来和你一起吃饭,给你带r-u酪包好不好?”晚上睡一起的时候,他跟宋清乔打商量,“无聊的话,就去隔壁和小赖子他们玩儿。”
小赖子就住隔壁病房,也是个躁郁症小孩儿,因为斗地主总耍赖所以叫他小赖子。
“他才不好玩。”宋清乔嘟囔一句,“课多么?”
“不多,上午只有一节,下午有两节,下了课立马就回来。”
医院离学校其实不算近,来回怎么着也要一个小时,还得是不堵车的情况,照b城这交通尿性,中午下午吃饭的点儿怎么也要堵上两倍的时间。
宋副司令前两天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虽然知穗和小星澈还住在老宋家,但宋相以总归也是要回学校上课的,所以殷暮只能尽量搭他的便车,搭不到就还是挤地铁。
坚持了几天,属实有点折磨人,特别是要是有早课的情况,为了避开早高峰,殷暮起码六点就得起来,然后到教室里呆坐上一个小时。
但看着宋清乔一天比一天好,心里面多少还是觉得欣慰,辛苦一出至少也没有白费不是。
周五晚上好不容易得个空闲,俩人吃着炸j-i外卖,兴致来了还想喝点儿酒,病房门就被叩响了。
殷暮看见来人,嘴里含着的j-i块“吧唧”掉地上,下巴惊得久久收不回来。宋清乔倒还好,看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你他妈怎么就住院了?”徐晃把几大包东西搁下,率先就要辱骂宋清乔一番。
“晃哥!哇啊啊啊啊啊!”殷暮冲上去抱住他,莫名其妙地就眼含泪水。
“殷总!”徐晃回抱住,两人一派亲兄弟重逢的喜悦。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声!”
“我不是给乔哥讲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又一同望向还坐在床上吃炸j-i那人。
那人道:“惊喜。”
惊你妹的喜!
“你在外面裹野了是不!?一年多一趟家都不回!?”殷暮往徐晃提来的那几大包东西里打探,好家伙,全是些没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为了快点修完学分回来吗,两年的学分我一年零一个月就修完了。”
瞧给你得瑟得。
徐晃装模作样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写满英文的酒,冲宋清乔咂咂舌:“上好的葡萄酒,您老生病也不能喝是吧,那只能我和殷总解决了。”
宋清乔一口炸j-i嘎嘣脆:“不能吗?谁告诉你的?”
陆衡凉闻讯赶来,看样子今夜是要在病房里轰趴。
徐晃自然是知道他们性子的,行李箱带不了那么多酒,寄也得寄回来两箱,今儿全拿来了:“使劲儿喝,喝不死算我的!”
几杯酒下肚就是畅快,殷暮是好久没喝过酒了,这酒……还挺醉人。没一会儿,就抱着徐晃哭诉:“晃哥,你不在,我过得太苦了!”
“谁他妈敢欺负你啊?!”
殷暮回过神来,又喊:“那你他妈跟何佑樱的事儿我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那不是……八字没一撇的事,说出来丢人现眼啊。”徐晃赶紧转移开话题,把目光落到宋清乔身上,“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欺负殷总了!?”
宋清乔不说话,陆衡凉说:“是。”
“你拿一天不坑我不好受不是?”宋清乔给他一闷锤。
陆衡凉典型的记仇人物,今天这是还宋清乔上次非说自己恨他那仇。
最后先倒的当然是殷暮,殷暮倚在宋清乔肩上,呵呵傻笑。
“你看你他妈都给人虐傻了。”徐晃抢一块宋清乔的炸j-i吃。
“很多事儿,一时跟你说不清。”
陆衡凉点头附议。
“知道的我这才出国一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走了一个世纪呢。”徐晃闷杯酒,“你们他妈这群小屁孩儿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回来之后准备做什么?”陆衡凉问。
“还能做什么,准备准备结婚呗。”徐晃笑得没比殷暮好到哪儿去。
“跟谁结?金发碧眼大波美妞?”宋清乔话一出来,连陆衡凉都忍不住“噗嗤”一声。
“嘿!我他妈看你一如既往地欠,赶紧出院得了,住这儿浪费这些个钱。”
“晃哥你要结婚了?”殷暮适时发言。
“还没求婚呢,别着急啊各位大哥。”
殷暮双手合十作揖:“恭喜贺喜……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得那叫个铿锵有力。
转而殷暮仰头看向宋清乔,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像枚樱桃,嘴唇上还泛着水光,他的眼神已经朦胧一片了。
宋清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隐约有种要发大招的预感。另外两个人也不敢说话,总觉得殷暮好像是有什么要说的。
怪人扭蛋机第2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