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鉴平立刻察觉到她的情绪,握住了妻子的手,听到她在耳边说:“我们真是没用……
“我经常想,我们合伙瞒着他,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到最后他会多恨我们。
“我们就是没用!”
何悦一手捂着脸,眼尾的眼线被泪洇开,而余鉴平看着她,内疚得说不出话。
可等二人在聚宾楼前停下车,看到一老一少站在门口等时,他们方才爆发的情绪已经完全收回了。
何悦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远远地冲余宝庆喊了声“爸”,就扑上来抱住了余虓烈,大喊道:“好小子,可想死你妈了!”
余虓烈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口她的头顶,笑着回应道:“我也想你。”
何悦拉着他的手,端详他的脸,又让他原地转两个圈。余虓烈嫌蠢一脸无奈却乖乖照做,余宝庆笑呵呵地站在一边。
这么其乐融融的画面和氛围,等余鉴平停好车走过来时,就戛然而止了。余虓烈方才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落下了,只淡淡看他一眼,牵着另外两位家长便准备进饭店。
余鉴平顿时红了脸,气急败坏道:“臭小子,老子都到你面前了还不会喊人吗?”
余虓烈还没回应,另外两道夺命的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余宝庆气定神闲地看余鉴平一眼:“谁是老子?”
何悦则是面若冰霜地盯住他:“你再冲我儿子吼一下试试?”
而余虓烈气死爹不偿命,低头轻轻嗤笑一声,带着两人走向包间,几人再也不管留在大厅怒火攻心又垂头丧气的人。
因为难得相聚,这一顿年夜饭能明显感受得到几人的开心,加之何悦和余宝庆一直在席上活跃气氛,倒是有说有笑地进行了下去,而余虓烈和余鉴平单独相处时,整个人就变得懒散和气人,比如现在——
十点差一刻,何悦提出再打包点小吃,一家人回家守岁,便下楼去取餐了。
余宝庆去了洗手间,只剩他们父子相对,余鉴平问了儿子几句学习的事,看他一直低着头按着老年机,便不再开口了。
而余虓烈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楼下停着的几辆车上都铺了一层白色衣裳。
他手机响了一声,收到了许冰葵的回信。
小葵花:“我和爸爸在客厅烤火看春晚呢,奶奶已经睡下了。烈哥,你们还没回家吗?”
余虓烈迅速打字简单地回复,站起来,甩着车钥匙走到余鉴平身边,喊了他第一声爸。
“爸,车锁开一下,我取个东西。”
余鉴平听着这声心中窃喜,觉得自己犟赢了,但看他穿戴整齐要先走的样子,偏要嘴贱一句:“你要先走?出去找朋友鬼混?大过年的,不能在家里陪陪家长吗,哪个朋友这么好让你冒着雪也要在今夜出门?”
余鉴平越说,余虓烈的眉头皱得越紧,高大的身子杵在那儿。余鉴平仰头看过来时,正好迎上他一个标准的白眼。
余鉴平正要发火,余虓烈自顾自掏出手机来,在小键盘上按了几下,随后把手机举至他面前。
余鉴平便看到了他刚发出的两条短信,第一次触到了儿子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柔软。
“下雪了。”
“想看烟花吗?”
余鉴平立刻便想到了昨天何悦塞进后备厢的两盒烟花,想来就是余虓烈让买的。他拿起大衣穿上,摸摸自己的鼻子,立马改口:“去哪儿啊,我送你。”
余虓烈似笑非笑地盯着余鉴平,最后被爸爸推了出去,笑着骂道:“约了人还不动作快点,跟我们在饭店扯这么久!”
最后,全家都知道了余虓烈今晚的行动,站在酒店门口围观他,只见他把一开始寄存在饭店前台的两个大袋子扛了出来绑在单车的后座上,又把两盒烟花收进背包以免被雪水打湿。
何悦取笑他:“哟呵,小子准备得还挺全!”
余虓烈长腿一跨,稳稳坐在了单车上,随后单脚点地,向站在一旁笑着的余宝庆偷偷眨了眨眼睛,便披着风雪往许冰葵家去了。
而还不知情的许冰葵此刻正抱着火炉,倚在许菏年身旁看电视,收到信息后便问:“咦?今天广场上会……放烟花吗?”
许菏年摇摇头,道:“不知道,也没得到通知。”
他摸摸许冰葵烤得暖和的小脸蛋,笑着问:“想看烟花了?家里还剩一些仙女棒,去楼顶上玩会儿?”
见许冰葵眼睛一亮,许菏年便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毯子,递给她围巾帽子后便猫着身子往外间走。怕吵醒春田,许冰葵也有样学样,追在他身后咯咯笑个不停。
她家是栋小平房,楼下是客厅和春田的工作间、卧室,楼上便是父女俩的卧室。东侧有间平顶厨房,春田在顶上种了好多花草,夏夜里父女俩便总是偷偷跑到楼顶,吃西瓜、数星星。
许菏年去拿仙女棒,许冰葵便率先跑了上去,一开门,冻得小脸通红,可看着自己在雪中踩出的脚印,兴奋地捧了一手的雪。
许菏年还没来呢,她倒是先看到了马路尽头骑着单车匆匆而来的人。
许冰葵一时愣住,忘了将手中的雪扔出去。眼看着那人愈来愈近,她耳边都能听到对方摇了几声脆亮的车铃,铃铛声又一声一声地被无限放大回荡在她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