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葵伸出一根食指摸摸自己的湿发,垂着眼不再看余虓烈,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让出位置请他先过,显然不记得他了,也不想和新同学多接触。
而余虓烈却猛地蹲下身捡起脸盆,拿起来时才发现已经摔出个大洞,立即低头道歉:“对不起啊同学,我不应该在走廊跑跳的。”
许冰葵接过脸盆,皱了皱眉,决定明天带一个新的过来,动了动嘴唇,只说了几个字——
“下次,注意。”
是他熟悉的酷妹的酷式断句。
许冰葵拿着盆准备回班级,可刚转身要走,便被扯住了衣袖,再回头时对方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可是……”余虓烈脑袋低垂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悲伤,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衣袖晃了晃,又侧头故意露出带伤的右脸,撇着嘴好不可怜。
“可是女侠,那几个小混混扬言今天要继续堵我,我放学得赶紧逃跑,不然被抓到,就不是这点皮外伤的事情了……”
余虓烈故意咬重“小混混”,见她神色平淡,反应好像稍慢了一拍,索性用另一只手捂住脸,突然号啕大哭。
“我爸妈都在外地务工,家里只有一个爷爷,并且腿脚不好。我不想被打,我还得回去照顾他,呜呜呜……”
气氛已经超越普通简单的悲伤了。
“别……哭别……”许冰葵这才记起余虓烈来,冷酷的神态再不复见,此时只剩语无伦次和手足无措,关键是手也动不了,因为袖子被他越拽越紧。
旁边几个班级还有学生没有散去,便有幸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土包子当众碰瓷娇花,疑似赔不起摔碎的一个塑料盆……
于是,余虓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等许冰葵一起放学,他拿出课本佯装背书,实际上托着下巴一直盯着她看。
许冰葵正在擦黑板,感受到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回头,正好对上了余虓烈的眼睛——他刚刚戏演得太过了真飙出几滴眼泪,此刻眼角还红着。
他便在许冰葵的注视下,微微转过头,嘴角慢慢地、匀速地往下垂,眼睛也眨巴眨巴像是又要哭出来。
许冰葵立马回过头,擦黑板的速度也加快了,甚至蹦起来擦。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这么惨的人,真是太惨了!
许冰葵终于忙完了。
两人像连体婴儿一样走出教学楼,许冰葵终于别扭着往前小跑了一步,躲开了身后亦步亦趋的高大少年。
“我骑车,你先去校门口……等。”
余虓烈掏出自己的钥匙晃了晃,又跟了上去:“我也骑车。”
许冰葵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往车棚走。她不习惯与旁人走这么近,不管是哪个含义上的“近”,这样都容易暴露自己的缺陷。
而且对方还这么高,像是单手就能把她拎起来。
她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耳后发丝散乱开,余虓烈便看到她粉红的耳根,在阳光照射下还能看见一层细细的绒毛。
她穿着淡黄色的裙子,捏着书包带乖巧地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又假装淡定自若地与他保持距离,可实际上眼底写满紧张。
余虓烈跟在她后面走了这么一段路,才知道这人也在假装,她才不是什么酷妹,明明就是朵小花。
到了车棚,许冰葵去扶车,自行解了锁,却发现车动弹不得。她绕到车头,才看见一把大锁将她的车和一辆陌生的老式单车锁在了一起。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别人,正着急着,余虓烈默默地蹲下来,掏出钥匙淡定地解锁。
“咔嗒”一声,锁解开了,而余虓烈则仰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解释道:“对不起啊,我爷爷锁买大了,又短,锁不住旁边的栏杆。”
所以把别人的车一起锁了,贼也偷不走?
许冰葵有点恼,几次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始终一言不发,扶过车就走。
余虓烈赶忙跟上去,在保安室门口追上她,下垂的眼角显得格外无辜,终于说了实话——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这辆车是你的,我是故意的。我不想被打,所以想等你一起回家,但是没想到会在走廊碰见你。”
他还是那句话,又快哭了:“我不想被打……”
许冰葵也快哭了。
不知是不是余虓烈身上的弱鸡气息太浓郁了,原本在屋里看电视的保安大叔突然朝这边扫了几眼,随后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们干吗呢?在校内必须规矩点!”保安大叔手里拿着记名本,是要准备上交给教导处的。
“叫什么名字,几年级几班的?”
许冰葵的脸因为保安大叔前一句话通红不已,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因为后一句话小脸煞白。
“不是不……”她连忙摆手,试图解释,却喉头哽了几次。
“不是啥?”保安大叔一边拿着笔点点本子,催促她赶紧交代姓名,又一边小声嘀咕,“小小年纪就像母老虎了,人看着乖巧得不得了,是要动手打人了?”
许冰葵听见,小脸蛋又开始青一阵紫一阵。
见状,余虓烈上前把她拦在身后,刚想解释,身后便传来好长一声哽咽。
“我——我不是母……老虎……”许冰葵抹着小脸,眼泪不止,说话断断续续,但是有条不紊,“没有打……打人,我们是……同学关系!就算……到了教导主任……那儿,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