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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泽颔首:“嗯。”
韩濯缨解释:“六公主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我提前出来了。我今天走着回家的,所以累。”
“我恍惚看见,你跟青云卫的齐同知在一起?”谢泽声音淡淡的,似乎漫不经心。
他不提齐应弘还好,他这么一提,韩濯缨就胸口一刺,今日在酒楼的事情瞬间浮上心头。她轻轻“嗯”了一声,含糊说道:“正巧碰到了,就说了几句话。”
至于别的,却不肯再说。
谢泽敏感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黑眸沉了沉,状似无意:“缨缨,别跟他有太多来往,以后见了他远着就是。”
韩濯缨眼睑垂下,胡乱点了点头。
她心想,不远也不行了,对方很明显不愿意认她。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刚得知自己真实身份时,她一开始内心深处也难以接受。至于以后,看他自己怎么想吧。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撒娇一般道:“哥哥,我今天走了快一个半时辰,好累啊。”
说话间,她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谢泽眉梢轻挑:“要不,我们换一处宅子?离皇宫近一些?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用了吧?”韩濯缨有点懵,“换宅子要花多少钱啊?京城里房子可不便宜。”
“你不是累吗?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韩濯缨瞥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说的好容易哦,就像你很有钱似的。你可能不知道,离皇宫越近,宅院越贵,拿钱都未必能买得到。我觉得咱们家挺好的,我今天累是因为没乘马车。平时乘坐马车,也就两刻钟多,连三刻钟都不到。”
可是他的话确实让她感到舒心。呐,这世上到底还是有人见不得她受委屈。
谢泽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皱,又很快松开。他神色淡淡:“嗯。”
他心念微动,低头自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新得的,你先拿去补贴家用。”
韩濯缨的视线自银锭转移到荷包上。见是自己做的那个,她心里熨帖,唇角也微微弯起,口中却道:“你留着自用啊,身上没钱怎么行?咱们家里有钱呢。我现在也有俸禄,不是坐吃山空了。”
她同他说起自己的想法:“等再过一段时间,家里钱多了,我们可以盘个铺子。翠珠一直说想做点小本生意……”
谢泽明显感觉到她先时的低落情绪散去了一些,说话时眸中光华流转。
他含笑听着,偶尔点一点头,附和两句。
烛光下,他的眼神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韩濯缨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先前找张裁缝做的衣衫做好了,我放进你房间衣柜里了,你等会儿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谢泽长眉一挑,适时流露出几分期待来:“这么好?”
“那可不?”韩濯缨眸中漾起笑意,“我多加了钱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快一些。”
跟他聊了一会儿,虽不曾倾诉烦心事,可她的心情竟渐渐好转不少。
眼前之人尽管跟她没有血缘,但在她心里,他早就是她能信赖依靠的亲人了。
蜡烛短了两寸之后,韩濯缨脸上逐渐显出几分疲态。
谢泽知她今日辛苦劳累,也不舍得过多打扰她休息。见她神采飞扬,已无先时的郁郁之态,他放下心来,提出告辞。
“你今晚不在家休息吗?”韩濯缨站起身。
“嗯,我还得回去。”
失望自韩濯缨脸上一闪而过:“好吧,那你路上小心一些。”
谢泽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先回了一趟前院厢房。果然看到了衣柜里放着的一摞衣衫。
他在宫中,衣物自有尚衣局专人负责,这种衣衫算不得上品,但于他而言,还挺新鲜。
谢泽挑了几件应季的带走。至于其他的,到了换季时再回来拿就是了。
兄长离开后,韩濯缨重新回去休息。如今她心情渐好,也不似先时那般失落低沉。
只是,躺在床上,将睡未睡,意识朦胧之际,她脑海里忽的浮上一个念头:兄长每次离开,都是走着回宫的吗?将近一个半时辰,那该有多累啊。
事实上,谢泽刚一走出清水巷,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马车。
他直接乘坐马车离去。
宫里用来驾车的马自然神骏,晚间街道上又无闲人。是以马车驶得飞快,如同缨缨所说的那样,等他回到皇宫门口,用时刚过两刻钟。
当然这一来一回对他而言,也不算短了。
出宫这一趟所花的时间,都需要他再补回来。
晚间谢泽在灯下忙碌。
一旁的长寿奉了一杯茶,小声嘀咕:“殿下何苦跑这一趟?”
谢泽抬眸拂了他一眼:“长寿,你话有点多。”
长寿只得做个噤声的动作,好吧,他闭嘴。
连夜忙碌的并不止太子谢泽一人。
青云卫的指挥同知齐应弘虽然当面
', ' ')('表示他和那位韩女傅绝不可能是兄妹,也根本不信她的话,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疑念。
那些念头笼罩在他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青云卫查探的本事厉害,然而这涉及他的私事,他不好交给手下人去做。
于是,当晚齐应弘就拎着酒坛去找府里的老人忠叔。
忠叔可能是六十多,也可能已有七十。他一生未婚,无儿无女。齐老太爷还做家奴时,他就跟在其身边。如今年纪大了,就在齐家看管花草,只当是养老了。
此人没别的爱好,唯爱喝酒,为此曾数次误事。齐应弘不喜酗酒之人,很少与其打交道。
今晚他忽然拎着一坛酒过来,忠叔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齐应弘面无表情:“跟你喝酒。”
忠叔意外之极,看了一眼自己脏乱的房间,他又连忙道:“小的这里乱,恐脏了大少爷的脚。”
齐应弘只当没听见,人已经走了进来:“有杯子吗?”
“没有杯子,碗行吗?”忠叔忙不迭找了两个干净的碗,心内忐忑不安。
齐应弘打开酒坛,酒香四溢。
忠叔鼻翼翕动,脸上露出了馋相。
齐应弘直接给两人满上:“喝吧。”
“大少爷是有什么事吧?”忠叔虽然有几分醉意,但还不至于意识全无。
齐应弘垂眸:“嗯,我爹娘忌日快到了,我想多了解一些他们的事,每次问大伯,他兴许是心里难过,总不肯细谈。”
忠叔神色微微一变,口中却道:“啊,这个我知道,问我就算问对人了。”
“我觉得也是。”齐应弘喝了一碗酒。
忠叔回想一会儿,说起齐家二爷幼时的趣事。
一碗又一碗酒下肚,他脸色越发红了,眼神也有些迷离。不过心里一直还谨记着一点,不能透露大少爷的身世。
他在心底默念了好几次,大少爷就是二爷的亲骨肉。
然而齐应弘始终没直接问这个问题,而是不咸不淡问些别的,有时也问起自己的舅家,问自己的母亲。
忠叔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
齐应弘只是一笑,似是不甚在意。
眼看着忠叔眼神有些呆了,他又感叹了一句:“我爹成婚倒是挺早……”
“可不是?十九岁就成婚了。比你大伯和你爷爷都早……”
“十九岁”三个字让齐应弘脑子轰然一震。他看过族谱,知道父亲齐二爷过世时,还未加冠,而他已有三岁。
若是十九岁成婚,怎么可能就有了三岁的儿子?
他之前一直默认的是齐二爷十六岁就成婚了。
齐应弘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了几个字:“十九岁?”
“啊,对,十九岁啊。”忠叔已不甚灵光的大脑忽然转动了一下,匆忙补救,“不对不对,我记错了,我喝醉了,糊涂了,不是十九岁,不是十九岁。他遭难时快二十,怎么能是十九岁呢?应该是十五,或者十六!他成婚早……”
齐应弘一颗心急速下沉,面上却不显分毫,口中说道:“我觉得也是,肯定是你喝醉了。”
见他并未起疑,忠叔松一口气:“就是,人上了年纪后,记性也不好了。”
两人又闲谈一阵。
待一坛酒喝完,齐应弘似是也醉了,走路有些歪歪斜斜,出了忠叔的房间。
刚一到院中,他的眼神就变了,眸色沉沉,再无先时的醉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先前那些被他有意无意忽视了的怪异之处就统统涌了上来。
他以前不曾刻意去想,如今略微一查,就查到了疑点。
他不得不去想,莫非他真不是齐家人?可他又为何出现在齐家?
平心而论,这些年齐家长辈一直待他甚好,好到他从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
也是因此,他明知道齐家有不少事做的不地道,也选择性地视而不见,且心甘情愿为齐家而奋斗。
即便是现在知道自己身世有异,他也没想过抛却齐应弘这一身份。
可偏偏她说,他们是亲兄妹。
难道他们真的是亲兄妹?
齐应弘几乎一夜未眠。
韩濯缨还不知道这些,她今日累极,睡得很沉。次日清晨醒来,再次精神满满,将之前的烦心事暂时抛之脑后。
今天宋净兰没有告假,早早地就在瑶华殿外等候。
一看见她,韩濯缨就想起昨天石头说的事情了,心里便有些别扭。
宋净兰的神情也略微有几分不自然,她小声道:“女傅,对不起。”
韩濯缨沉默了一瞬,对方虽未言明,可她也知道这小姑娘是为什么道歉。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宋净兰满是歉意的声音:“以后,我不会再给女傅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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