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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强烈的精神紧张,我在心里默默念着滑稽可笑的祈祷词,血臭味始终萦绕在身侧,那些熟悉的面孔东倒西歪,凌乱地在四周悄无声息。我再也无法忍受独自在这世上的痛苦;也许应该踏出这一步了,别以为我是由于过多的折磨而变得疯狂,更不是精神衰弱导致的自甘堕落,不,都不是。当我选择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我深信自己已经找到了最好的未来。
我出生的时候,正值几十年中最多雨的一年,入夏后,洪水冲垮了房屋,淹没了道路和农田,无数人一夜之间流离失所,当中也包括我的父母。他们是一对货真价实的爱侣——一个骗子和一个小偷,只懂得小聪明,从来不干正事,甚至在此等劫难面前,他们在意的不过是怎么从前来救援的人手里多要一份食物和毯子。而这些东西并未用在我身上,或许我的母亲更关心自己的身体,放任还没满周岁的我在一旁虚弱地啼哭,直到一个心善的老人看不过眼,出声斥责了,她才不耐烦地把我抱在怀里。
深夜降临,临时的安置点一片寂静,尽管谁也不敢睡得沉了,生怕危险再次发生,但这些时日的惊惶和疲倦一并涌了上来,很难压制下去。我的父母缩在人群中,低声咒骂着那些看起来白胖的人,猜测对方肯定是取财无道的坏心人,才将自己喂得肚满肠肥。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刻,他们两人能做的不过是一直嚼舌根,以此排解心中的苦闷。
“蛇,好多蛇!”
一声惊叫突然刺破了静谧的气氛,人群开始骚乱起来,那些负责看守的官兵也警惕地环顾,可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超出了他们预计的东西——浑浊的水面上,无数条大小不一的蛇朝这里游来,形态狰狞,但它们显得非常轻快,仿佛只是来巡视一些东西,并没有主动攻击谁。与此同时,人类方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是有官兵尝试驱赶,那些蛇灵巧避开了他手中长长的木杆,依然环绕在四周。
僵持了大半夜,天边微亮,这些蛇又突然如云雾般散去了,几乎是一瞬间,人们再难找到它们的踪迹。但积水依然污浊不堪,看不清底下藏了什么,于是觊觎肉食的我的父母也只能悻悻坐回原地。
此时我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后来我的母亲将这件事称为“无与伦比的赐福”,她坚信这是我被选中的标志——一条遍体深黑的毒蛇爬进了被遗忘在角落的襁褓,它狠狠咬住了我的脖颈,利齿嵌入动脉,毒液和血液就这么无情地交融在一起。我无法发出声音,只是那种痛楚过分强烈了,以至于至今我仍觉得那时候我就有了记忆,刻骨铭心。奇怪的是我并未在这场袭击中可怜地死去,反而,那条毒蛇悄悄缠住了我,直到我熬过那阵可怕的颤栗。最后它离开了,太阳升到最高点,我的母亲才记起她还有个儿子,并且发现他的颈边有两枚极深的齿痕。
她自然非常恐惧,可这样的情绪并不是来自对我的担忧,而是害怕自身遭到侵害,甚至她第一反应就是将我抛下。正因为她的慌乱,我脖子上的异像也被遮掩了一部分,比如这么可怕的洞口竟然滴血不流,几根透出深黑的血管搏动几下,随后变回健康的颜色。
倒是那些劳累了许久的官兵因此受到了无理取闹,我的父母将此视为“保护不力”的铁证,叫嚣着若是我有任何损伤,就必须有人偿命。最后,他们如愿以偿成为了第一批离开灾区的民众,被送进第一人民医院做详细检查,一切费用由国家承担。至于我毫发无伤,我母亲信誓旦旦的齿痕也在之后诡异地消失了,唯有医生从我体内检测出了非常轻微的中毒反应,证实那并非幻梦。
仗着我的受伤,我的父母毫不犹豫向各方要来了诸多好处,又死皮赖脸求来了重新安家的方便,时常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津津自喜:“……这可不是大灾,是我俩的福气。说起来,这个小倒霉鬼,倒是有点邪门,得好好养着。”
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我被带离医院回到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在某次入睡的时候,改变到来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恐怕终于还是无法知道;那一次的睡眠,虽然对婴孩来说应该不太科学,并且充斥着梦境,但是一直持续到我最终哭喊着醒来。据说当时不仅我家里,连村尾的几户也听到了那样惨烈的哭泣,我好像在梦中遭遇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扯着喉咙,一刻不停地吵嚷。我的父母不擅长照顾孩子,因此他们非但不尝试哄我停下的方法,反而将我丢到了前来查看情况的村长老婆手里。
因为乡下比较闭塞,一些迷信的说法仍广泛流传,这个好心的婶子直接把我抱到了几条村中唯一一个神婆的家里。对方装模作样检查了一遍,又摆了一通据说能请来“神”的架势,依旧没能让我变得安稳。倒是在我快要声嘶力竭之际,从屋子的阴暗处忽然传来了爬行的动静,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地上竟然不知怎么来了一大群蛇。我们的村子鲜少见蛇,况且现在并不是蛇类特别活跃的时候,所以她们惊骇得无法求救,只是一味躲闪。
这些蛇定定地围在附近,过了一阵,我的哭声渐渐弱下来,从蛇群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身形庞大的黑蛇,它和以前咬了我的那条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但如今我
', ' ')('回想起来,还是坚定认为就是它了。黑蛇的前半截身子高高扬起,仿佛电视上播放的眼镜王蛇,高傲又冷血地盯紧了在婶子臂弯中的我。
神婆登时神色一凛,战战兢兢地开口,念了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约莫是她请神的咒语。没多久,蛇群窸窸窣窣退去,旁近的虫鸣、鸟啼再次响起,婶子差点没站稳,连忙用后腰抵住了墙,额前已满是冷汗。
自此,神婆再不敢卖弄那些伎俩,并且对我的神异闭口不言,仿佛害怕触怒什么。而这番表现落在旁人眼中,更显现出我的不凡,渐渐地,村里人都开始用一种古怪又畏惧的眼神看向我和我的父母,即使前者无知无觉,后者正绞尽脑汁试图从中谋得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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