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自从来永安后,他动怒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十有八九都与那小娘子有关,只郑或觉得奇怪,这永安齐家祖上虽与陈国公府沾亲带故,但这门远亲连老夫人都不记得了,大
人怎会亲自来这么一趟。
却像是特意为这小娘子而来。
郑或心想,这妇人毕竟乡野出身,不识抬举,哪知道自己错失天大的造化,大人可非京中那些靠祖宗庇荫的世家子可比。
他至今未婚,还是同一回说要主动纳个妇人,偏这妇人不知趣。
直过了许久,车厢里方传来男人低低的嘱咐:“走罢。”
“是。”郑或应了声,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哒哒走远。
陈元卿背倚靠在厢内,常年持笔的指无意识在左手帕子上摩搓着,帕子料子极差,他往日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他原本有些闹不明白这民妇的心思。
这会儿却是想清楚。
他怎就忘记,她既同他一般,怕前世早从哪里听过他的死讯,当他是个短命的。想他陈元卿半生大权独揽,善舞权术,临了倒
让个庶民给耍弄、嫌弃。
她倒是能耐。
陈元卿离开十来日后,陶幼金方发觉自己让他骗了。
齐圭毫不知情,且九月初九送来了节礼,她与齐圭的婚事定在明年二月。
齐圭已决定明年临安府参加秋闱,但说到时新婚燕尔,若幼金不舍,也好一同跟了去。
陶家上下都很高兴,唯有周氏腾空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小姑,论来她这小姑果真生得好,纵然荆钗布裙也叫人挪不开眼,难怪齐
圭巴巴地要求娶了去。
幼金但觉得自己蠢笨,陈元卿从来未应承过她什么,她怎就那么断定他会帮自己。
况他走时留了五百两银票。
她们一家就是数载也赚不到这些,够在这十里街买上好几个铺子。
假若她还有命的话。
京师
陶幼金两辈子都活得稀里糊涂,上辈子所托非人在齐家做牛做马,这辈子慌不择路又匆匆攀上陈元卿。
她根本寻思不到别的出路。
律法明令对女子苛刻得很,男子若毁约只无权收回聘礼,而订下婚约后女方不能反悔更许他人。
假若她现在不愿嫁齐圭,似乎除了杖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陶母从街上家来时拎了好些个纸包。
幼金见她手上的那些东西,闻到浓浓的药味儿,焦急上前问道:“娘,这是怎么,家里谁身子不适么?”
陶母想着小女儿几个月后就要出嫁,迟早清楚这些,遂也没有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