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泼的粪?你叫她来,我与她当面说!”
“这我怎么知道?总归是你行事不端,才闹出这些事来。”赵礼不耐道,他一双贼眼打量着俊俏的年轻寡妇。
肤色这般白净,体态也很婀娜,现今没做丑事,今后也保不准,这样想着,他一点也不觉亏心了。
只可惜,到底是自个儿名义上的母亲,不好上手,不过等发了这注绝户财,多的是美人可享,清吟小班里不都是柔顺貌美的女子么?
他胡乱想着,听得潘二娘在骂:“亏心缺德的玩意儿,你出去,你出去,不要脏了我的地儿。”
赵礼冷哼一声:“便是我出去了,你当逃得了么?识趣些就自个儿出了赵家门罢,你又没为赵家留下一儿半女,咱家还是能容你走的,吃着赵家的饭,却要去勾搭奸夫,等族老们上了门……”
……
这边潘二娘白着脸暗自气苦,那头周老板正同几个狐朋狗友在丰泉楼吹牛打屁。
单老二夹了一块酱焖鸭,用筷子举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遗憾道:“丰泉楼的鸭子没有五福楼的好,忒油了些。”
他又呷了一口黄酒:“这酒劲儿也不足。”
“嘿,你个单老二,难不成还真是来吃饭的不成?”周老板戏谑道,他飞快在来往的年轻女招待身上睃一眼,“这是赏花地,不是饭店。”
“嘿嘿……”众人都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丰泉楼大厨手艺平平,跟五福楼没得比,原先没女招待时,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眼看着就要开不下去——事实上这儿的老板差点儿连裤衩都要亏掉了。
没奈何,老板只得把这吞金子的酒楼给卖掉,然而终究是没出手,因为就在这危难关头,一位有着大智慧的恩公指点了几句,从此丰泉楼便有了女招待,半死不活的酒楼立马便起死回生。
直到现在,丰泉楼的老板还恭恭敬敬的称那位恩公为“先生”呢。
那些女招待都是样貌美丽的贫家女子,美丽,能吸引无数好色的“食客”,贫苦,让这些女子不得不吃了暗亏。
在这儿做女招待,被揩油是常事,有时人家专同她们说一些下流的荤话,有时也拧一把屁股,摸摸腿和胸,可若为此辞了工,一家子就得去喝西北风。
女招待们几乎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的:总算没落到下三烂的去处,只不过被摸摸而已,又不是掉快肉,等还了债/攒够钱/爹娘病好/交够弟弟学费就收手不做了。
然而,干上几年后,很少有姑娘不滑向更深处的。
丰厚的薪资和赏钱,抵掉了一切羞耻与不安,从难堪到麻木到满不在乎,只要周围有一个人堕落,堕落者就会像病毒一样,传染更多的好女子。
方姐是丰泉楼的一名女招待,相比其他大多念过两年书的女招待来说——是的,事情就是这么可怕,能念书的女子,大多是家境好又受宠的女儿,可一遭落了难,就成了个贱物,摆在货架上任人赏玩,方姐没念过书,她打一落地家里就穷得四壁光,没过上一天好 日子,可凭借着一张老天赏的脸,她进了丰泉楼。
要知道当时一起应聘的二十多个姑娘,有十几个都念过书,甚至有几个还是小学毕业了的,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女子,硬是靠着美貌把这些有文化的姑娘们挤了下来。
啊,那些念过书的姑娘,甚至为失去一份卖笑的工作而气得嚎啕大哭呢。
一个人,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就不再是人了,她变成了一个什么物件儿,只要有钱,不管是脏的还是臭的,物件儿都能叫人随意使唤。
方姐来了丰泉楼后呢,她能吃得起好饭,穿得起好衣,脸上也能涂脂抹粉。
她是个有成算的姑娘,也并未想着有泼天富贵,只想趁着年轻,攒一笔傍身钱,回乡下买两亩地,也他娘的做回地主老爷。
周老板的目光粘在她身上,方姐今日穿了件大开叉的绿牡丹旗袍,侧边儿一直开到腿根,寻常人是不敢开这么高的,她盘着一团蓬松如云的发,乌黑黑轻飘飘,十分美丽,脸上搽了细白匀净的粉,肌肤柔软细腻,行走间腰肢轻软如柳条。
周老板喊道:“方姐,方姐你今日用的什么香?把我的魂都要勾掉了。”
方姐远远的白他一眼,嫌弃的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一般,手腕上系的雪白丝绢轻盈的飞扬,如飘飞的柳絮在身周浮动,她很不耐的直接离开了。
这也并不奇怪,方姐实在生得美丽,如今她是这儿的镇楼花,寻常人也不得她的服侍的。
而周老板一行只略有几个身家,连常来这儿吃饭也不能够,更别提能有多少赏钱了,方姐能理他才怪。
周老板也不着恼,事实上方姐精得很,真正的贵客她才不敢发脾气呢,只有周老板这一流的,便是美人踢他一脚,他也觉得这脚丫子香得很。
熊三大笑道:“老周,人家不稀得理你哩,你要赏花,花却不给你赏。”
周老板摆摆手道:“这样的名花也赏她不起。”
“可惜了,美人虽好,却只能干瞧两眼。”
说到美人,周老板忽然猥鄙一笑:“你们还记得做丧葬的赵大么?”
“怎么不记得?一个大大的倒霉鬼,好不容易挣下偌大一个家私,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叫阎王爷叫去了,听说家私尽落入同族之人手里了。”
“他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能有什么新鲜事?”
周老板道:“我讲他干什么,今儿说的是他老婆。”
他慢悠悠的捻了两颗花生米,扔进口里,慢慢磨着,在几人催促的神色下,起了谈兴:“近来出了件奇事,据说不晓得潘寡妇勾搭了谁家婆娘的老公,被人泼了粪在大门上。”
他不晓得这件事其实是他老婆做的,听了这些风言风语,还惋惜不知是哪个手腕如此高超,竟勾上了这漂亮寡妇,因自个儿没落着这块好肉吃,还觉着有些遗憾。
这样的艳色谈资总是受人偏爱的,不光长舌妇们要常说,就是男子,也爱在酒桌上将其当作下酒菜。
熊三乐道:“我当初还羡慕赵大来着,讨了这么个漂亮老婆,谁料到……这绿帽子可戴得……”
周老板作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夸夸而谈:“我早看出来了,生得好的女人就是不安分,赵大这才死了多久?不过也难怪,她前头那个不也没守住么?讨老婆,就不能讨寡妇,尤其是漂亮的小寡妇。”
单老二忽地凑过去,不怀好意的挑挑眉,含糊道:“你就……没得手?”
介于男子的奇怪自尊心,周老板当然是不肯承认自己想吃肉却没落着,只道:“她倒是勾过我,可到底年纪大了,不比小姑娘年轻,我却看不上,倒是她那女儿,生得水灵。”
“你尝过了?”众人发问。
“这……这个嘛……”
“嘁……原来没得手,那你说来做什么。”大家起哄一般的鄙夷他。
周老板酒劲上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早、早晚的事,那样一个娘,生得出什么好种?”
“再不是好种,你不也没得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