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出唯一旧的那本,那不是课本,而是一本诗集。四个角都用牛皮纸包着,书放在手上一摸就知道一定是过去经常被人翻开的。
王逸鸣拿着诗集快速地翻动着,忽然有张照片从书的夹页里滑下来掉在地上,白色的一面正好朝上,王逸鸣伸手要去捡,却在快要触到照片时犹豫了一下,接着,还是动手捡起来了那张照片,他紧紧地盯着照片,轻轻地翻过来。
这是张冬雪天拍下的照片,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雪白,树上也落满了雪,雪把树的枝桠压得往下弯,看起来一副随时要断掉的样子,树下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灰色的夹克的青年,眉宇间都是锐气,眼里还有淡淡的不耐烦。
站在他旁边的少年却笑得很柔和,他穿着黑色的棉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衬得肤色十分白,对着镜头笑得很好看,眉眼间的暖意几乎要透过照片漫出来。
两个人站在落满雪的大树下,紧紧地挨着,像冬日里唯一的鲜艳,青涩又美好。
王逸鸣先是愣了愣,忽然,胸口就被窒闷的感觉填满,他觉得有股隐隐的钝痛在一下一下地纠着他的胸口,翻过照片,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多年以后,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王逸鸣看着那行字,空气好像一点一点被抽空了,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愿我所爱今世无忧。”
“摄于20XX年2月”
王逸鸣捏着那张照片的手抖了抖,脸上的表情扭曲成难以形容的样子,照片的一角被他捏出了褶皱,他一手拿着照片,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像个心脏病发的病人一样蜷下身子,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其他的表情,眼里干枯又冷漠,他把那张照片重新夹进那本诗集,再把诗集放进箱子里,把散落在周围的书全都扔进去盖住诗集,把箱子牢牢地封住。
“何妈。”他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叫了一声没人应。
“何妈!”王逸鸣提高了声音,何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时脚步明显一顿,“先生,你怎么了……”
王逸鸣指着面前的箱子,“拿出去扔了。”
“啊?”
“我让你拿出去扔了。”
何妈回过神,“我知道了先生。”她几步过来,拖着箱子往外挪。
王逸鸣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
他起身走到酒柜边,挑了一瓶最烈的酒,打开瓶塞倒进酒杯里,一饮而尽,一杯、两杯、三杯,嫌麻烦似的把酒杯扔在一边,直接拿着酒瓶开始喝酒。
何妈很快回来了,王逸鸣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扔了?”
何妈点点头,看着他手边的空瓶子,“先生您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
“扔哪去了?”
“先生……”
“我问你扔到哪里去了。”
何妈脸上有些不安,“刚刚吴少爷回来了,他看到我扔的东西,说扔在垃圾桶里也占地方,就拿去烧了。”
王逸鸣手边的酒瓶‘砰’地一声摔到地上,他从椅子上滑下来没有站稳,差一点就摔倒,站起来又是几个踉跄,他一句话也没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小区的垃圾桶边上正燃着火,吴林站在火堆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燃着火的纸箱,纸质的东西在他的视线下一点一点地燃成灰烬。
王逸鸣跑出来飞快地趴到火堆边,他脱下身上的衣服不断地往火上拍,又用脚把残余的箱子踢出去,箱子已经烧了半天了,他踢出来的时候已经散成了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