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心头一震，随即手中紧握成拳：“你若是安分，还怕活不下去么？”
“呵，民女倒想安分，可没人给民女这个机会啊。”
萧恒垂眸，墨黑色的眸子倒映出满室的烛光，在烛光中，女人坐在地上，发丝略有些许凌乱，但丝毫不能将她此刻坚定不惧的光芒抹灭。
萧恒喉咙滚动，正想开口，忽然门口传来小福子的声音。
“皇上，首辅大人来了。”
萧恒一顿，视线连忙从蒋娇娇身上移开，大声道：“老师现在来干嘛？”
“首辅大人不肯讲，非得要与皇上当面谈。”
“知道了。”萧恒一身冷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鲜少能瞧见的温和冷静，起身越过蒋娇娇，径直除了寝殿。
寝殿的门一关，蒋娇娇方才紧绷的身子立马软了。
操，这萧恒是真的狗，而且他特么真的喜欢陈芸芸吗？这一刻蒋娇娇有点怀疑了，她都用陈芸芸的名声来谈判了，竟是一点不为所动。
不过还好首辅来了。
书里首辅其实是第二天才来的，来时恰好是陈芸芸在闹自杀，而萧恒又不想伤害陈芸芸又舍不得放他走，两人正僵持的时候他才来的。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蒋娇娇反而不担心了，陈芸芸入宫首辅本来就不赞同，只是奈何皇命难违，如今有了她代替陈芸芸，首辅肯定会借题发挥，且会尽力保全自己，借此推掉陈芸芸入宫一事。
思及此，蒋娇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坐在地板上，心里把萧恒骂了个一百零八遍，遍遍不带重复的。
*
萧恒离开寝殿，径直去了前殿。
首辅如今五十出头，身着官袍，留着白胡子，一双长满皱纹的眼十分清明。
首辅站在过道中间，身形笔直，在瞧见萧恒来时，双手抬起，屈膝下跪：“臣见过皇上，深夜叨扰，请皇上恕罪。”
“老师快快请起。”萧恒过去亲自把首辅扶起来，可竟没想到首辅讲萧恒的手拿开，依然跪着，如此一来，萧恒便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索性站直了身体，低声说道，“老师深夜入宫，是为了求朕来的？”
首辅低着头，并不因为萧恒点破自己而有什么意外，反而更加镇定的说：“是，皇上，臣深夜入宫，芸芸她性子野惯了，臣怕她入宫惹出什么祸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此封殊荣，臣不敢受。”
萧恒笔直的站着在首辅面前，他垂着眸瞧着眼前这个教了自己十余年的老师，依然带着尊敬：“老师，芸芸即便惹祸了，朕也会给她兜着，芸芸不肯入宫，怕不是因为这个吧。”
首辅与他相处十余年，早清楚萧恒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生性冷漠，骨子里却个霸道的人，想要的东西便会不折手段得到，就如同他当年坐上皇位般，如今看上芸芸，怕也是会如此。
他索性道：“不瞒皇上，芸芸早有了心上人，与他订了婚，实在是……实在是不好入宫，求皇上三思。”
“心上人？订了婚？”萧恒轻笑道，眸子染上几分寒意，“老师，在下旨之前，朕早已让人查过了，心上人不假，可如今他人呢？他远在边疆，连芸芸已经成了朕的珍妃都不知道，等他知道时怕是无力回天了。至于婚约……老师，你我师生多年，你了解朕，朕也了解你，若她真与人有婚约，怕是在朕下旨后，你冒死都会抗旨吧。”
首辅心头猛地一怔，紧张的看着萧恒：“皇上！”
“老师，不如你干脆点，让芸芸自己出来，也不要让朕难做才是。”
首辅的脸色陡然发白，双手微颤，当对上萧恒的视线时，他心头像是压上了几百斤的石头，让他呼吸都有些许艰难。
他看着自己亲手扶上皇位的皇帝，好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重重的叹了口气。
萧恒垂下眸，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萧恒。
“皇上，臣也没法子，臣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把她当成宝贝似的宠着，她若没了，臣也活不下去了。”
萧恒皱起眉，接过首辅递来的帕子，一掀开，里头赫然是一大片的鲜红的血液。
“这……”
首辅声音沙哑，原本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老臣，此刻却是忍不住落下眼泪：“臣知道君命不可违，皇上，臣愿辞官带着芸芸回乡下居住，从此不再踏入京都城，求黄收回成命吧。”
首辅弯下腰，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响亮的一声，直击人心。
萧恒握紧染血的手帕，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想发泄，却寻不到出口。
他望着屋外无边的黑夜，久久无声。
首辅也跪在地上，两人一上一下，一站一跪，明明是多年师生，此刻却如水火，非得让对方妥协不可。
萧恒的视线缓缓收回，移向跪在地上头发发白的五旬老人，眼眸深不见底，他沈着声，道:“老师你回吧，朕知道怎么做了。”
首辅闻言，僵着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他连磕三下头，恭敬道：“谢皇上。”
萧恒摆摆手，背过身去。
首辅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身后一道沉稳又无奈的声音：“老师，朕不希望你离开京都城。”
首辅转过身，对着萧恒拱手作揖：“臣遵旨。”
前殿的窗户大开，风肆无忌惮的灌入，瞬间便将前殿灌满冷冷的空气，萧恒闭上眼，再睁眼时，已然恢复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