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猪的影子,在墨国基的脑袋里已经渐渐模糊,二零一二年二月十日墨国基在「总裁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突然接到山猪打来的电话,希望和他见个面。
墨国基兴冲冲地赶到约定的star-bucks,看到季本山跟另外两个不像好荏的傢伙坐在一桌。
山猪跟墨国基一对上眼,立刻起身把墨国基引到隔了个走道的另外一桌,然后吞吞吐吐,却也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形。
原来,季本山因为帮派里的新生代已经冒出头,持续地争权夺利,让原本已经较少待在台湾的山猪,更不想回台湾去。确实,人少露面,别人也就少找你的麻烦。但是,原本固定分配的利益,也就轮不到你了。
坐吃山空,如果再回头找那些风光的时候所搭上的关係,别人看你一幅绥小的样子,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给你好脸色看。
山猪倒还看得开,没怨过谁,到底黑社会的利益都是用命拚出来的,干甚么自己用鲜血换来的好处,要分你一份啊?那种雪中送炭的事,故事里面听听就算了,可别认真囉!
可是,想在大陆争个出头,最不缺的就是好汉。只要是个高干大腕,他代表的就是政策法律,只要再出手阔绰一点儿,他身边前呼后拥着的一伙人,有没有本事不是重点,可当喊打喊杀的时候,他们各个都是豁出去地拼命,往死里面干,人人争当好汉。
山猪就吃过不只一次的亏,就算再厉害,也双拳难敌数十腿啊!
如果你想搞些高风险的活计,黑道、白道、团伙、机关…的关係,可是盘根错节的。所以,你如果不是当地人,最好就别莽撞乱动。因为,你今天很轻松地教训了个对头,难保明天就可能有省级的领导下令逮你,最后赔尽了所有还不算,能保住小命你就要跪下来谢谢天老爷了。
再不然你想依附在某个大腕的手下,可你一非亲、二非故,干嘛有好处要往你身上堆?尤其一些核心、机密性质高的活儿,一瞧你是台籍的黑户,怕的倒不是刑事论罪,只怕哪天干的活儿成了叛国罪,那可就说不清了。
所以,山猪只恨以前没好好学做生意,成天只会打打杀杀的,现在想靠自己一己之力打下一片天,还真是一筹莫展。
二零零八年初,实在没办法了,趁着手头还剩个六十几万人民币,只有回去老家辽阳,看看有没有个活路。
因为老爸过世得早,虽然老家的叔叔、姑姑还有三、五个,远、近房的堂兄弟姊妹一堆,可过去多年一直维持联系的,就只有四叔的儿子季本万一个。
虽然辽阳近几年发展观光事业,市容处处透着欣欣向荣,可季本万脑袋不是很灵光,书又没读多少,在家乡只有干干粗活,也没啥本事,更谈不上发展。
在上个世纪末,也不知道季本万从哪儿听来的,说季本山在台湾混得不错,所以很想到台湾去看看,拚了命一直跟季本山连络,想到台湾找机会。后来,山猪又一次避到大陆,才回辽阳跟季本万说个明白,让他死了这条心。
而这次季本山回老家找机会,先顶了个小餐厅,卖的是自己闯荡各地记下来好吃的风味小吃,没事把季本万也找来帮手。刚开始街坊还愿意来嚐嚐鲜,生意算是稳定。几个月后却碰上了金融大海啸,全世界的经济是「坠崖」式的衰退,好像大家也不用吃饭了似的。中央天天喊「保八」喊得嘎嘎响,资源大把大把地撒出来,可只肥了国有、国营的那些大企业,哪轮到嗷嗷待哺的个资小企?再加上地方小店想要生存,没有人脉打点,基本上是混不下去的。而季本万本身又没啥靠谱的朋友,人脉要从哪来?当然是银子堆出来的囉。
就这样混了两年,身上的钱全乾了,怎么办?后来是季本万提议去大连找混得还不错的表哥易军,听说他那儿要人手。
没悬念,二零一零年过完年,哥俩儿就啟程西下,投奔季本万的表哥易军去了。
到了大连,跟易军碰了头,季氏昆仲才搞清楚,原来易军心眼大,嫌武警的身分爬得太慢,离开武警岗位之后,直接投入当地有名的宝德建设集团,在集团二把手秦风的手下干「执行顾问」。
从易军这个职衔就可猜个七、八分,顾问的意思,就是集团营建开发的时候,有檯面上不好处理的事,就要代表集团出面。可真出了事,顾问就不是集团的人了,自己要设法摆平,若还摆不平,自然就是想办法逃亡保命了。难怪,易军干的这活儿,三不五时还真是需人恐急啊!
这种卖命活儿,山猪除了风土人情不熟之外,倒还算是老本行,没有适应的问题。
季本万就有些麻烦了,打打杀杀虽然见过,但胆小怕事,棒子一交到他手上就变软了。好在老天爷还公平,季本万干过粗活,身体尚称硬朗,虽然心不够黑、手不够辣,可脚底利索,有状况的时候往往跑的是第一个,虽然干硬活儿出力不大,但也没给易军留下甚么烂摊子。
久了,易军对这季氏昆仲的工作指派,就有了明显差异。季本万大都留在身边,权充传令兵使唤。山猪季本山呢,大多派出去干些「高难度」的活儿,而且一般是让他独力完成,以免人多嘴杂。
时势造英雄,山猪很短的时间里,顾问活儿就展现了「卓越」的绩效,公馀私下人也没啥架子,在弟兄之中很快就成了非常受欢迎的人物。
当然,易军在他这个小小团伙的地位,就因为山猪反而不是那么的绝对了。有些弟兄当着易军的面,亲热地对季本山叫着「山哥」,易军看在眼里,吃味在心里,这心眼自然留下来了。
也由于多了山猪这个硬碴子,宝德集团的开发工程这两年进行得特别顺利。
有好就有坏,当某银行的某个放款襄理失踪,某个工程的钉子户成了海边的浮尸,或者某个不愿按时搬迁的私营车间失了火,这些杀人放火的坏事都指向了宝德集团。
二零一一年入冬后,集团二把手秦风,找易军开门见山地谈了谈,直接要他们先离开个几年,说已经帮他们安排到重庆的哥们儿那边去。说那边也急需他们这样的好手,直接受命最高阶层,发展肯定比大连好。
形势比人强,二零一一年十二月,易军一伙九个人就直接到重庆报到了。干的活呢,基本上与在大连搞的差异不大。
问题出在二零一二年二月六日一大早,易军刚好带着季氏昆仲要到重庆东郊干活儿,突然接到一通要求他们火速离开重庆的电话,还说如果走不掉就自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易军一听这话,哪敢怠慢?赶快换上山猪开车,一路向东逃去。自己用保密电话,不断地打探消息。
中午过后,躲躲闪闪地终于出了重庆,消息也来了,原来主子已经逃到成都的外国使馆寻求庇护。
而这几年,主子为了他自己主子的政治前途,明的「唱红打黑」,暗的整肃异己,干尽了杀人、掠货、佔地……各种的黑活儿。
现在可好了,坏事干多,主子的主子也担心会反噬到自己身上来,于是要「弃车保帅」,易军一伙儿立马也跟着从「车前卒」,变成了「落水狗」。如果没跑掉,搞不定最近这一个多月干的黑活儿,就成了最新鲜的「呈堂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