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假钦差!”
——又绕回来了。
郑娴儿仰头看看那柄长刀,不屑地笑了笑:“钦差大人,您若是杀了我,那就表示您是心虚了。今儿就算您真的杀了这些书生和他们的家人,桑榆县的百姓也不会允许您活着回到京城去了!”
“你……你们桑榆县果真惯做煽动百姓之事!”钦差大人气得站都站不稳,只好坐了回去。
郑娴儿不急不躁,随手捋了捋刚才被官差失手扯乱了的头发,淡然一笑:“大人息怒,这会儿您喊打喊杀可没用了!普通百姓或许容易煽动,读书人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除非您此刻拿出圣旨来给几位大人和书生们验看一遍,否则今日恐怕不会有人再信您了!”
“你!”钦差大人气得又要站起来。
郑娴儿向他摆了摆手:“大人息怒哇!气大伤肝,上了年纪的人,要保持心平气和才能长命百岁哦!”
不远处一个身上捆着草绳的小女孩“嘻”地笑了出来。
小女孩的母亲同样五花大绑地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从发丝的空隙之中透出了些许亮光。
郑娴儿的目光从那对母女的身上移开,看向她们身前身后那一大片被绑着的囚犯。
他们的姿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有那一双双眼睛里,还闪着希冀的光。
再看向远处仍在躁动着的人群,郑娴儿的心里闷闷地痛了一阵。
今天这场混乱,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看客要受到牵累。
但……应该是值得的吧?
此时以陈景行为首的一众书生已经完全冲上台来,以保护的姿态把“囚犯”们围到了中间。
小枝来到郑娴儿的身旁,撞开官差,抓住了郑娴儿的手:“你没事吧?”
郑娴儿向她点了点头:“没事。”
远处,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的楼阙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钦差大人在身边小厮的反复安抚下勉强找回了几分气势,站了起来:“郑氏,你今日胡搅蛮缠、扰乱法场,最无可恕!就算你是贞妇……本官回京之后也定会参你一本!”
“请便。”郑娴儿摆了摆手,满不在乎。
钦差大人生怕自己被她气死,只好移开了目光。
曾巡抚很没眼色地凑了过去:“大人,要不……您把圣旨拿出来给那帮书生看看?”
钦差大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不得不黑着脸解释道:“方才已经叫人回去拿了。”
曾巡抚与黎县令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此处到县衙,快马加鞭应该用不到两刻钟,算上进出县衙的时间,来回半个时辰应该够了。
那就等呗!
钦差大人看见他俩的神情,气坏了:“先行刑!等事情解决了,那道圣旨你们要看八百遍都行!”
曾巡抚坚定地摇了摇头:“大人恕罪。此事重大,若有差池,卑职等担待不起。”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怀疑你是骗子,所以你需要先证明身份再办事。
这年头的地方官,都嚣张成这个样子的吗?!
钦差大人气得眼前一黑,终于成功地昏了过去。
郑娴儿和小枝相视一笑:京城里来的钦差大人,也不过如此嘛!
死囚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改先前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个个都精神百倍起来。
押着郑娴儿的那几个官差看清了风向,早已悄无声息地放开了她。
郑娴儿下意识地向楼阙的方向走了几步,被小枝拖了回来:“不许去!”
郑娴儿回过神来,苦笑连连。
她知道不该过去的,可是双腿偏就不听使唤了。
好想奔到他身边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什么伤、有没有冷着饿着……
可是顾虑到自己的身份,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权衡之下,郑娴儿只得在后面的那一大片老弱妇孺之中寻找楼家其他人的踪影。
在陈景行那帮书生的帮助下,人很快就找到了。郑娴儿快步走了过去。
官差象征性地阻拦了一下,并没有很坚持。
一路从素不相识的死囚面前走过去,郑娴儿收获了无数声感激的、敬重的呼唤,耳边听到的尽是一声声“楼三奶奶”,以及老人们不住念佛的声音。
走到楼家众人面前,无精打采的铮哥儿扁了扁小嘴,向郑娴儿伸出了小胳膊。
郑娴儿忙在胡氏面前蹲下来,接过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
这些日子,小家伙瘦了不少,原先肥嘟嘟的小脸变得尖尖的,格外可怜。
胡氏抬手擦了擦眼泪,腕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郑娴儿低声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有数吗?”
胡氏摇头。
奄奄一息的楼老爷子在一旁咳道:“再等等……就快来了!”
“老爷说什么?”胡氏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