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宛卿闻言立时哭倒在地,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
黎赓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向楼阙冲了过来:“三妹秉性纯善不谙世事,她便是无意间说错了什么话,你也犯不着下这么重的手!”
楼阙毫不客气,立刻跟他喊了回去:“枕香楼那个如兰是她放走的,我不该生气?”
黎赓一怔,又回过头去把他的妹妹提了起来:“如兰当真是你放走的?”
黎宛卿吓得连哭也忘了:“是……是又怎么样!当时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可怜嘛,谁知道她会抛弃心上人又嫁到了楼家……”
黎赓险些气死过去,喘了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咬牙道:“你弄错了,如兰跟郑姑娘不是同一个人!现在你马上消失,否则我怕忍不住打你——还有,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去枕香楼,我直接给你挂牌你信不信?”
黎宛卿看见自家兄长疾言厉色的样子,心里更委屈了:“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难道不是好心吗?枕香楼那些女孩子难道不可怜吗?我做错了什么?”
“滚出去!”黎赓终于也火了。
黎宛卿不服,又看向楼阙。
却见对方正冷冷地盯着她,两只眼睛红得吓人,简直像只会吃人的凶兽。
这位善良勇敢的千金小姐终于被吓到了。她不情愿地捡起地上的钥匙塞到黎赓的手里,双手捂脸哭着跑了。
黎赓手里攥着牢门钥匙,看着楼阙,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楼阙又靠着墙角坐了下来:“你出去吧,我还撑得住。”
“桐阶,”黎赓迟疑道,“父亲那里,我再想想办法。你在这里一定要坚持住……罪名不要乱认,不是玩的。”
楼阙笑了笑:“我知道。”
黎赓看见他笑得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可是,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经过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他分明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就连葛丰也已多日不曾来看他——这么多年的交情,竟还是要分道扬镳了吗?
黎赓有些不甘心。可是眼下的困局,又不是他短时间内能解开的。
他只能尽力而为。
黎赓叹了口气,低声道:“楼家那边,我会尽力帮你照应,你放心。”
楼阙抬了抬头,叹道:“你先养伤吧。年后不久就要进京赶考,你可别落下病根。”
黎赓扶着铁栏,唉声叹气:“褚先生摊上了这么大的事,你我如何还能赴考!”
楼阙摇摇头,笑了:“旁人能不能赴考我不知道,但你是一定能去的。凭着黎兄之才,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桐阶,你是在骂我!”黎赓不安地道。
楼阙微笑地看着他:“你多心了。我只是觉得,褚先生总该留下点什么。这次的事若能平安过去自然是皆大欢喜,否则……先生的那些著作只怕未必保得住,门下弟子亦是性命堪忧。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就只有你尚有机会继承先生遗志,激浊扬清、匡扶正义了。”
黎赓闻言脸色大变:“你为什么说得那么严重?难道这件事……”
楼阙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这件事是上头的博弈,咱们这些小鱼小虾只能在外围听天由命罢了。”
黎赓靠在铁栏上怔怔地站了许久,终于又皱眉道:“桐阶,我总觉得你这番话有些不尽不实!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
天色尚未大亮,楼家大门外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郑娴儿听到消息的时候,却已经是在她吃过早饭之后了。
丫头们不待见那个人,故意把消息压了一阵,算是出气。
郑娴儿梳妆停当,神采奕奕地进了小客厅,进门便笑:“哟,今日是什么风把陈三公子吹来了?”
陈景行见了她,吓得“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三少奶奶恕罪!真儿那个臭丫头做的事,我们完全不知情呀!上次我见了她,还特地嘱咐她不许惹三少奶奶生气、不许痴心妄想来着,谁知道她一转眼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家父听说了这件事,立时气得一病不起,病中还反复嘱咐我早些来向三少奶奶赔罪……”
郑娴儿听见他絮叨了这么多,心里已经有数了。
事实上,就算这位陈三公子今日不过来,她也会想法子把他给找来的。
他能自觉主动地出现在这里,那当然更好。
郑娴儿往椅背上一靠,懒懒地问道:“这么说,陈三公子也觉得令妹这件事做得不厚道了?”
“当然当然!”陈景行急急地道,“岂止不厚道!她捏造谎言诬告楼五公子,给三少奶奶您添了烦恼,这简直是……简直是罪该万死!”
郑娴儿悠悠地道:“我还真没想到,小小一个陈景真,竟能给我添那么大的麻烦——陈三公子,令妹的本事不小啊!”
陈景行俯伏在地上,冷汗涔涔。
郑娴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忙叫婆子扶了他起来:“谁教你给我下跪了?这成什么样子呢?”
陈景行虽站了起来,却还是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小枝端了一只小盖碗走进来,柔声劝道:“奶奶别生气了,喝碗参茶提提神吧!”
郑娴儿接过茶碗,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一点小事而已,过两天也就消停了!——外头那起子不懂事的,还都当是楼家要倒了呢!”
小枝忙笑道:“这几百年来,盼着楼家倒台的人还少了?楼家要是那么容易倒台,它也就不是楼家了!”
主仆两人只管闲聊起来。陈景行在一旁听着,也不敢插话。
直到一碗参茶喝尽,郑娴儿才刚刚回过神来似的:“对了,陈三公子方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陈景行忙躬身道:“斗胆求奶奶开开恩,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放回去,我们陈家一定严加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