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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径直上了岸,擦干净身上的水,看也不看扶苏直接绕过落地九折大屏风走了出去,等他回来时穿了一套白色里衣,手里拿了一叠素色绸缎。
“上来。”
“你放那就行。”
“上来。”
扶苏慢吞吞的游上岸,嬴政展开浅青色的缎布兜头盖住他,七八下扒开露出脸,见嬴政还是青着脸,扶苏讨好地抱住他的手臂问:“父皇你怎么又生气了?”
“你还能看得出来朕生气了啊?”嬴政冷冷地说:“朕当你的心肝都被你那豹子吃干净了,你既然知道朕不喜欢什么,那为什么还要一犯再犯?”
“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生气?”扶苏也烦恼了,嬴政的脾气太难琢磨了,他还真不知道那句话冒犯到了他,值得生这么一场气么!
嬴政瞪着他,觉得早晚有一天能被他气出个好歹来。
“好嘛,我错了成不?”
“错哪儿了?”
扶苏一噎,他哪知道错哪儿了,他倒是觉得嬴政有问题呢。
“你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对不对?”
大掌握住青年修长的脖子,绕到其后捏住,迫使得被掌控了最脆弱地方的青年仰头看着他,那双明亮的黑瞳里逐渐生出不安来,嬴政低声警告道:“扶苏,朕的耐心有限,别挑战朕的忍耐力。”
扶苏预察到了危险。
嬴政不常叫他的名字,大多时候都是叫他的小字狡童,而每当他用这种口吻说话,都预示着嬴政是在认真的,他最好不要插科打诨,不当回事。
可扶苏还真不懂嬴政到底在气什么,他就想不明白了,嬴政为什么越来越看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顺眼了。
只是面对着青着脸,盯着他威胁意味十足的嬴政,扶苏心头喟叹一声,面上摆出最柔软的态度来,点点头,一副他说什么都是的姿态。
“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想嬴政看得更是憋火,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扶苏置气还是和自己置气,他待扶苏和扶苏待他并不相同,可凭什么不能一样的爱重?
随意将缎布往扶苏身上一裹,抱起人来到东偏殿的暖阁,一把将扶苏摔进床铺里,扶苏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被摔得有点懵。
“你,我……”
“你闭嘴吧。”嬴政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扶苏一头雾水,过一会儿又看他提着食盒进来了,揭开盖子香气扑鼻。
“父皇,这华清宫怎么没有人啊?”
“你不是吗?”
“不对,宫女和寺人呢?”
“只有朕。你有问题吗?”
扶苏触及到嬴政压抑的冰冷视线,顿时什么问题也不敢有了,忙摇头说:“我就一问。”
“过来。”
扶苏披着锦缎有点冷,嬴政将一件披风甩他身上,拿起来一看很眼熟啊,貌似是他那夜穿着出宫的同款白狐裘,于是扶苏更乖了。
饭菜是扶苏喜欢吃的,他也真饿了,可在嬴政的注视下却食不知味,寒毛倒竖,硬着头皮商议:“父皇,你可以闭上眼睛么?或者一起吃。”
嬴政和他面对面跪坐在几案前,拿着令牌把玩了一会儿,目不错珠的盯着他,“王儿不是饿吗?吃饱了?”
“没有。”
“食不言,寝不语。”
扶苏含泪闭嘴了,艰难的咽下食物祭祀五脏庙。
扶苏坐得腿麻,偷偷动了动,嬴政“啪”的把令牌往桌子上一放,吓了他一跳。
“扶苏。”嬴政将玉瓶轻轻拍在扶苏的面前,“这里面装了什么?”
同样的玉瓶扶苏见过一次,那次是替换过的面粉,那这一瓶里自然是迷魂散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嬴政嗤笑,“你的东西,你岂会不知道。”
扶苏欲言又止,这事怎么还没掀篇啊。再者说,他知道嬴政可以轻松在自己的周围动手脚,但接受是另一回事。
“你调查我。”
“那又如何?”
扶苏又被噎住了,他能如何?不能如何!
放下碗筷,扶苏不悦的抿紧了嘴。
“到底是什么?”嬴政倾身捏着扶苏的下巴,动了真怒,“你就如此信任那个魏曦冉,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可是楚国的国师,朕灭了楚国,你可知道?楚国宗亲大臣上下都恨朕咬牙切齿。他给你什么你都敢往朕的酒杯里放,朕比起他,就这么不值一提?嗯?”
说到后来嬴政眼睛都气红了,任谁也不能接受亲手养到大的孩子居然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嬴政气恨得不能自抑,又实在不能拿扶苏怎么样。
他哪里知道扶苏和魏曦冉更深层的秘密,他们绝不仅是咸阳街头一见如故的楚国国师和秦国公子,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个世界上,魏曦冉对于扶苏的重要程度无法衡量。
嬴政正是隐隐有察觉,才气得够呛,他早就觉得那个魏曦冉太古怪了,会下蛊术一样把扶苏迷得
', ' ')('五魂三道,他再也忍受不了魏曦冉的存在。
扶苏受不了的一昂头,躲开他挪后一点,“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你真……”
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嬴政要被气笑了,拿出在未明台饮过余半的一瓶甘梨酒,倒了一爵打开玉瓶撒进去一些白色粉末,无色无味,见水即溶。
“喝了。”嬴政言简意赅的命令。
扶苏迟疑了,他能不喝么?
“怎么,王儿等朕喂你?”
在嬴政的目光催促下,扶苏慢吞吞的端起青铜酒爵,闻着酒香是甘梨酒,他最喜欢的果子酒之一,酸甜可口,回甘十足。
喝了一爵,扶苏意犹未尽的朝嬴政说:“再倒一爵。”
“……你!”嬴政更是生气了,他倒宁可扶苏耍赖不饮此酒,这孩子到底是太信任自己了还是太信任魏曦冉绝不会加害于他?
扶苏啧了声,嘟囔他小气,果子酒的度数很低,往日喝一整坛都不会醉,今天没喝几口就觉得头晕乎乎的,迷魂散发作的速度还挺快的。
“父皇,我头晕。”
“……”
扶苏站立不稳,“咕咚”一头栽进嬴政的怀里,男人稳稳的接住了他,面上恼怒非常又无可奈何。
俯身将扶苏打横抱起,嬴政把他放到床上。
扶苏趁着还清醒抓着他的袖子,勉力撑着要合在一起的眼皮,坚持洗刷清白,“父皇,我不会害你的。”
嬴政半跪半蹲下来,神情几番变化,最后抚了抚他的额发,无奈地亲了一口,“朕知道,睡一觉吧。”
扶苏不依不饶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不会害你的。”
嬴政冷哼了一声,这个“我们”含义不言而喻。
扶苏自认为和魏曦冉之间比白纸还干净,只有心里有不干净阴私的才会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大有深意。
很不巧,嬴政就属于心底藏了太多隐秘的存在。
魏曦冉入狱当天晚上,直隶于秦王的大庶长张庭奉王命秘密审问,他给出的答案就像等着浇进嬴政熊熊烈火里的一瓢热油。
张庭问他:“魏少师,你何时来的咸阳?”
“三天前。”魏曦冉认真的想了想又说:“不太记得了,我不分心这些小事上,大人见谅。”
张庭如石墙纹丝不动,板着脸冷着声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和大殿下联系上的?”
“我未见过大殿下,他还好么?劳烦大人替我问个好。”
“皇帝问你是如何偷得太阿剑的?”
他回答:“我并未见过太阿剑,传言定秦剑乃天下天外陨铁打造,锋利无比,不世出的宝剑,可惜无缘得以一见。”
他说的煞有介事,张庭绷了绷脸,又问:“魏少师不在大象山好好修行,为何入咸阳?”
他回答:“访友。”
“访谁?”
“熙和挚友杜若,杜虚之公子。”
闻名半个秦川的杜若公子不正是宫里的大殿下么,旁人不清楚,魏曦冉再清楚不过了,他如此敷衍的回答传到了嬴政的耳朵里简直成了恃宠而骄的罪证了。
扶苏重情义,凡是他上心之人都护着,所以那魏曦冉居然觉得自己不敢真杀了他!
嬴政大为不悦,对那魏曦冉如鲠在喉,这样狡诈的狂悖之徒,如何能留在扶苏身边呢?自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嬴政想杀他,什么借口都可以。
魏曦冉被单独关在咸阳狱的最里层一个小牢房里,周围没有别的囚犯,他的面前也只有张庭。张庭表情绷得很紧,一个中年人能有他如此紧绷的皮肤也是不易了,一丝皱纹都不见。
“魏少师,在下劝您日后还是离得大殿下远些为好,以免引火上身。”张庭一面缓缓说着,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给他。
魏曦冉结果打开一看,面色微微变了一变,“他怎么来了?”
“十月初七是大殿下的冠礼,到时候大殿下和陛下都要去雍城,殿下会想办法放你出去,长君侯会在城外接应。”张庭多了一句:“魏少师,望你以后好自为之,殿下不能一直护着你。”
他跟随嬴政多年,知晓皇帝的心思,大殿下越在意谁,谁就越危险,偏奇魏曦冉和殿下本人都没有这样的觉悟。
魏曦冉看张庭顺眼多了,确有这么回事,他还没见过古人的加冠礼呢,还是大秦的大皇子,那场面应该极为隆重。
“冠礼?对,杜若是下个月的加冠,张大人,我可以去观礼吗?”
张庭凝重的面具裂了丝缝,一口否决了,“……不可,随行者不是王公便是重臣,魏少师是楚国人,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天下一统,楚王室宗庙皆不存,哪里还有楚国?”
“那也不行!”
魏曦冉遗憾道:“好吧,多谢大人了。”
“少师不必谢我,只要记得我说的便是,在下告辞。”
“慢走不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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