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月,怎么就开始烧炭了?是不是父皇……”靖安一脸不安。
吴总管心脏噗通猛跳,却还面不改色道:“公主想到哪里去了,乾元殿地方大,陛下又喜清静,常批奏折到深夜,白日里虽还暖和但到夜里自然会觉得寒冷,故而老奴才做主提前烧炭,倒惹得您忧心了,真是该死。”
靖安有些半信半疑,却没再追问,反倒是望向那些宫人,挑眉道:“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吴总管暗暗松了口气,哑声低语道:“公主您离了宫闱是不知道,如今两位贵妃的人是见缝插针,乾元殿是陛下住处,老奴不得不防啊。”
她们的手可伸得够长的啊,不过在这宫中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凤印可还在她手上。
见靖安走远了,吴总管这口气才真正松懈下来,不大会儿听了底下人回话,才如殿向帝王复命。
刚入内殿,便闻几声低咳。
“陛下,老奴无能。”吴总管低头道。
“让她看出来了?”帝王倒不觉讶异,只是有些虚弱,精神也不如在靖安面前好了。
“没,老奴遮掩过去了,但公主折返去了趟太医局,只怕是起了疑心,陛下,这样恐怕瞒不了多久了。”
“能瞒多久是多久,孤怕她经不住,下去吧。”
“可您要有个万一,老奴只怕公主更经不住。”吴总管还想再劝,见帝王示意知他不愿再听,也只能躬身告退。
靖安虽起了疑心,但得了御医保证,也安定了不少。
回府后,知晓谢谦之捡了剩的赤豆粥吃,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咄咄逼人,给他难堪。
而后的日子里,帝王倒是频繁召见,常与她说些政事。
靖安见他精神不错,御医也当着她的面请过平安脉,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只一再嘱咐着帝王莫要太过操劳。
偶尔也会在宫中遇上阿颜,他越来越忙了,身边也渐渐的聚拢了一些人。阿颜见了她还是笑意清浅,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个陪伴在她身边的无害少年,靖安却在为他心惊胆战,只怕他一个不小心触怒帝王。
至于公主府的日子,则要平和安逸得多。
靖安翻看的书越来越杂了,谢谦之没了政事可忙,两人少了冲突的来源,相处起来倒容易许多。她看书,他抚琴,时有不明之处也会相问,谢谦之博学广知,又历经沉浮,讲起来深入浅出,举一反三,她也听得入神。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这夜飘起了零星雪花,到后半夜越下越大。
次日晨起,俨然便是一个冰雪琉璃般的世界了。
☆、第七十八章
年年冬雪如期而至,初雪却总让人觉得喜悦与新鲜,宫人们不敢在夜雪楼放肆,但远远的还是能听见嬉闹之声。
“这些小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怕惹得靖安不悦,徐姑姑轻斥道。
屋子里烧了炭,暖意融融并不觉得冷,靖安放下笔,笑道:“无妨。”
窗外细碎的雪花还在飘,却不如夜里大了,巧儿忍不住探头,伸手去接那些落下的雪花,一点凉意化在手心,雀跃之情溢于言表,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恳求:“公主,我们也下去走走吧,您都闷了一上午了。”
靖安见天地明净,苍山负雪,也就笑着应了。
才下楼,却见一人负手,似是久候。
谢谦之回身,躬身行礼,眉眼温润含笑,消弭了凛冽冰雪,让人如沐春风,晃得那些宫人又是心神一荡。靖安却觉得这人的脸皮快赶得上帝都城墙了,说他皮糙肉厚简直是口下留情。
“难得公主有兴致,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道吧。”谢谦之温文儒雅得叫人不忍心拒绝。
“呵呵。”靖安笑了声,就径直掠过他身旁,偶遇,这都第几回偶遇了!只要她出了房门就一定能和他偶遇上,还真是难得啊。
天地静谧,只有踩在雪地上的吱呀声,不时风过,树枝晃下一阵薄雪。离了夜雪楼,眼前的景色渐渐开阔,娇笑之声也清晰的传到耳旁。
轮休的宫人们团着雪球嬉闹做一团,新裁的冬衣虽素净厚重,但穿在这群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身上并不显臃肿,反而越发的娇俏可爱,引得禁卫军们也不时侧目。
一团团雪球在同伴身上炸开,和着一声声娇喝,更觉热闹。
被砸中的小姑娘圆圆脸,身形并不如同伴玲珑,看起来有些憨,显然是气急了,拍拍身上雪,团了个老大的雪球,牟足了力气,双手一掷。
“噗”那憨气十足的动作引得靖安都不禁掩唇失笑,明媚如花。
姑娘们忙闪身避开,“啪”的一声雪球撞上了铁甲,随后就稀稀拉拉的掉落下来,这下小姑娘们可全傻了,圆脸的那姑娘更是瞪圆了眼睛,一脸无措。
靖安远远的观望着,也不出声,乐得看好戏,谢谦之却还没从方才那一笑中回过神来。
被砸中的禁卫军愣了一瞬,才慢慢转过身来,清俊的少年引得姑娘们一阵脸红,凑到一堆,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还是把躲在最后面的圆脸姑娘推了出去。
小姑娘窘迫得满脸通红,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的挪过去,站到他面前方觉这人好高,羞羞怯怯的递了帕子出去。
小姑娘都不敢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故作镇定的盯着人家胸口,好像这样更奇怪了啊,不过……
“呃,好结实。”小姑娘直愣愣的都没察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那禁卫军手一抖,险些没拿住帕子,旁边的同伴投来戏谑的目光,啧啧,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茶余饭后有的聊啊,他只能板着一张脸木木的收回了手。
待那姑娘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再忍不住双手捂了脸,一溜烟的跑走了,动作竟出奇的灵活。
起哄的姑娘们羞耻的也一哄而散。
靖安忍俊不禁,巧儿也强忍着笑意,暗地里庆幸徐姑姑备膳去了,不然让她看到,这群小姑娘可是要吃苦头的。
靖安正乐着,不想下一刻一个雪球就砸到了自己的裙摆上,这下众人可全都噤声了。书言望着自家公子手里的雪球,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恨不得亲手扣下来。
谢谦之轻咳两声,一双眼睛却飘忽着,光风霁月般的人物,长袍广袖往天地间一立,俨然便是一个翩翩浊世贵公子。
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怎么会是谢公子呢。
靖安拂落裙摆上的碎雪,懒得和他计较。得寸进尺,步步相逼,这才是谢谦之的本性,才不叫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