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谢听迟怒吼一声,赤红了双目,松开了李仆寺,李仆寺如同一个圆滚滚的球狼狈地滚落在了地上,但却大气不敢喘一声,快速地爬起来跪着,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
“听迟哥哥,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生气,”被侍女安抚着的谢婉晴头一回看着总是噙着淡笑的谢听迟为自己这般动怒的样子,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欣喜,没想到谢听迟原来心中还是在乎着她的,喜远胜过了方才的惊险,赶紧上前劝阻道,“指不定这马是忽然受了什么刺激......”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谢听迟便生硬地打断了她话,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没事便好。”随后便径直地掠过了眼含娇羞的谢婉晴,不带半分的留恋。
谢婉晴滞愣地留在了原地,笑意僵在了她的脸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她追随着谢听迟身影,有些六神无主,侍女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回不过神来。
赵清幼看着谢听迟走进的样子有些晃神,她也是第一次见谢听迟这般生气的模样,凶狠暴戾,眉头紧锁,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看上去动了真怒。
看来他很在乎谢家的那位小姐。
微风拂面,依旧是谢听迟身上特有的那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夹杂着些许的血腥味,陌生又熟悉。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谢听迟走过赵清幼身边的时候目光没有看向她,只是轻轻地与她擦肩而过,她飞舞起的鸦发与谢听迟的青丝在空中轻轻地交织触碰,又毅然分道扬镳。
第43章不愿嫁你
这一场骚乱最终在日落之前收了场,所幸赵清幼与谢婉晴都没有伤到,嘉帝对此大发雷霆,罚了御马棚所有人半年的俸禄,革了李仆寺的官职。
夜晚篝火欢宴过后,众人都回到自己的帐子里休息了。外面静谧无声,猎场的上空飞舞着一只只可爱的萤火虫,为夜幕做着点缀,宛若斑驳的星子一样闪耀。
离众人帐子的不远处,四皇子赵承沧只身独立,仰头看着美丽的月空,夜风阵阵袭来,带着猎场独有的树木青草的自然的味道,沁人心脾。
他的身后缓缓走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夜色,来到了他的身后。
四皇子转身含笑道:“谢侯爷,你来了。”
谢听迟的俊颜被黑暗笼罩着,唯有天上那一轮明月照得他那双星眸闪着光芒,可此时他的脸色却冷漠至极,不再有以往那玩弄人间的高傲雅痞,眼中的那一份敌意呼之欲出。
“马的事情是你的意思。”谢听迟将这一句问句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句肯定的话。
因为他早已知晓了答案。
而四皇子好像也并不觉得的意外,甚至一句都不反驳,爽快地便应了下来道:“看来谢侯爷已经将那马的身体给刨开来了,没错,是本王。”
“不过本王之前已经叮嘱过了这一匹马是专门为锦昭准备的,没想到谢小姐竟然会要主动骑这匹马,不小心误伤了,还请谢侯爷见谅,到时本王一定备好厚礼来侯府谢罪。”
四皇子不以为意地道,他心中还不禁有些疑惑,这谢听迟什么时候这般关系谢婉晴了。
却只觉一阵风猛烈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穿透。下一刻,尖利的枪尖直指着他,就停留在他鼻子前一寸的地方,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生命。
四皇子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他赶紧伸出手对周身拔刀侍卫道:“都别动!谁都不许动!”
侍卫们听到主子的命令警惕地看着枪指四皇子的谢听迟,只要他稍有动作,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去保护主子。
四皇子看向宛如地狱走来索命的玉面修罗的谢听迟,怒目问道:“谢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谢听迟冷冷地警告道:“你想要动谁都无所谓,但是公主,是我最后的底线。”他一字一句咬得极其清楚,重重地扔出来。
“什么?”四皇子一度怀疑是自己被风吹得听错了,“你要护着锦昭?为什么,难不成外面传的那些谣言是真的,你们两私下里当真……”
谢听迟扬了扬下巴,露出完美的曲线,冷笑道:“这些四殿下都无权干涉。”
原本被用黑金枪给指着威胁已经让四皇子感觉到心中十分恼怒了,如今谢听迟这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更是让他觉得胸口堵塞,呵斥道:“谢听迟!若不是看在老侯爷曾有恩于本王,你以为就凭你,本王凭什么给你好脸色,你别不识好歹了!”
谁知,谢听迟只是歪了歪头,淡淡地道:“四殿下凭什么给我好脸色?不如我帮殿下回忆一下,殿下麾下有多少店铺都是依靠我武安侯府才有生意做的。”
谢听迟收回了乌金枪,漫不经心地挑着眉头冷笑道:“若是武安侯府不再协助这些店铺,也不知道四殿下会赔多少银子进去。”
他这一话直接让四皇子感觉到心头蓦地一凉,他这些年在御京开的商铺酒楼大多是与谢听迟合作后才能够站稳脚跟,他也才有那个资本为自己冗兵冗士,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倘若谢听迟这个节骨眼上解除与他的合作,那么这些商铺失去了支撑受打压,他的损失少说也要有千两银子。
想到这,四皇子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示意那些持刀的侍卫退下,对谢听迟态度软了几分道:“所以,当时在御秀坊一夜砸下万两黄金的那位神秘幕后老板就是谢侯爷了?”
谢听迟看着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深意难测的微笑,这让四皇子已经得到了回答。
四皇子没想到谢听迟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谢婉晴而是他要害的赵清幼时很是意外,眼珠飞快旋转理着这当中的关系,勉强地露出一笑道:“既然如此,谢侯爷大可早与本王说明便是了,本王还能帮你们在父皇面前牵牵线,何必闹出今日这些事来。”
谢听迟脸上刚露出的几分笑容片刻又转瞬即逝,想到今日顾宴如抢先自己一步将赵清幼救下,他便觉得不悦至极,仿佛有千万根的刺在同时扎着他的心一般,“此事殿下不用操心。”
四皇子看到此话对谢听迟起作用,便顺着这个话题一探究竟问道:“怎么?你不想与她成婚吗?还是......她不愿嫁于你?”
正巧被戳到了痛处的谢听迟眉头一蹙,并不想继续这一个话题,他转过身,背对四皇子道:“殿下只要记着,锦昭公主出不得一点岔子,否则我必定十倍百倍奉想伤害她的人,即便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语罢,他提起乌金枪头也没有回地便离开了。
留在身后的四皇子气得面目扭曲着,恨不得要将他生啖饮血,怒一拂袖气愤道:“不过是一个靠着武定侯的狗而已,等老侯爷死了本王看看你还如何给本王嚣张!”
他今日非但没有除去碍事的赵清幼,反倒还被这个目中无人的纨绔给用枪尖指着威胁了一同,颜面丢尽。
近侍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请示道:“殿下,若是谢侯爷与锦昭公主真关系不纯,那对我们就不利了。今日属下还看到太子意欲拉拢锦昭公主,且皇后娘娘与公主也关系融洽,这样下去我们便要受制于人了。”
四皇子眉一横,用力踢了近侍一脚骂道:“本王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
近侍摔倒在地,跪着不敢发一言。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四皇子眯了眯眼眸,透着几分狠厉,于是他吩咐道,“来人,替本王备纸墨,本王要给那个人写信。”
......
烛帐灯火葳蕤,外头可以听到初夏的蝉鸣之声,稀稀落落,此起彼伏,为这宁静的夜献上了一曲。
赵清幼坐在烛火前闭目养神着,今日之事事发突然,让她措手不及,总觉得仍旧余韵阵阵。她伸手想要拔去头上的簪子梳发,碰到了光秃秃的发团那才想到自己的白玉簪已经被当做护身符给了顾宴如了。
赵清幼叹了口气默默地放下了手,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她并没有太意外,毕竟这一切都是她提前便计划好的,从这一场春猎,到护身符,每一个节点都是她精打细算地早就算计好的。
就连给了簪子后的那一阵娇羞都是她佯装出来欺骗众人的。
虽然有落马这一段小插曲,但这事也为她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把,如今她便试探出了顾宴如对她的心意,至少是有那意思的。
可一切都在她计划之内,赵清幼却仍觉得心中似乎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哪里好像偏离了自己的意愿。
她坐着的身影借着烛光倒映在了账帘上,显得有些单薄。
帘外,男子静静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帘上倒映着的那一抹倩影,目光闪动而柔和,伸手想要撩开帘帐见她,却可笑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勇气。
谢听迟的指尖划过帘帐,触碰到她的身影又缓缓落了下来。
若她知晓自己就是那年当街乞讨的小乞丐会不会嫌弃他?
她要寻找驸马,那当初自己郑重许下要娶她为妻的誓言,在她那里是否又只是儿时的一句戏言?
第44章林中情愫
是夜,赵清幼又做了那个有些荒唐成婚的梦。
不过这次不同,这一次那个少年没有来,她站在城墙之上等待着他的到来,可那身影却迟迟未出现。
远山重叠,遥岑寸碧,浮岚暖翠。御京街道上的杨柳被风拂起,在空中婀娜起舞,满城柳絮纷飞恍若盛雪。梦境之中的赵清幼心想着,真奇怪啊,怎么又到春天了?
倏然,一阵略急促的风穿山而过,洁白的柳絮被风的浪潮卷起翻动,赵清幼好似看到天空之中飘着什么东西。渐渐地,那东西向她越来越近,像是灵活的有生命一样,自己来到了她的面前。
赵清幼伸手抓住它,是一条紫薄汗色的丝带,上面褐迹斑驳,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花朝节在花神庙选到的那一条紫色丝带,耳边响起小童的话,这世上唯有两条一样的丝带,若是选到了便说明两人有缘,若时两人遇到了,那便是有缘又有份。
有缘分吗?
赵清幼的指尖刮过紫薄汗丝带,看着上面的脏污已经结块,想着朝她奔赴而来的少年这一次并没有出现,赵清幼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上面的褐色,好像是血渍......
翌日醒来后,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唇色惨白接近透明,将进来服侍的乐兰与乐菊都吓了一跳。
赵清幼随口扯了个借口,说是昨日受惊后夜里做了噩梦,好在她洗漱过后逐渐好转,这才相安无事地翻了篇。
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赵清幼的心却总是惶惶不安地悬着,这个梦时不时整夜纠缠着她,每次醒来她都觉得浑身脱力,整个人都像是被打碎了后重新拼起来一样得难受。
那迟迟未来少年,那条紫色丝带,赵清幼的脑海之中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那个小侍卫前世未能来赴约,会不会并不是他不想来,而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来不了?
颜绰喊了赵清幼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赵清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颜绰担心地问道:“娃娃,你若不舒服今日的围猎就别去了吧。”
赵清幼强迫自己赶紧把紊乱的心绪收了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起身道:“我没事,舅舅。时辰差不多了,该准备进猎场了。”
见她有意扯开话题,颜绰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是再叮嘱了她几句千万不要逞能便任她去了。
经昨日之事后,御马棚对所有人的马匹都进行了极为严格的检查,确保无误后才敢牵出来给赵清幼骑。
从借护身符试探一番来看,明眼人皆看得出顾宴如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她清楚像顾宴如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与人谈利益合作,一切皆秉持道德正义,是以要想收拢他就必须让他自己心甘情愿靠过来。
嘉帝宣布围猎开始后,男子们皆策马往大片的树林里冲去,女子则往旁边的小猎场而去。
春后渐暖万物苏,树叶枝繁叶茂,树荫笼罩着,鸟飞虫鸣,生机勃勃。
男子们往往都会往树林深处去,因为越在深处隐藏着的猎物越是凶猛,他们都想抓到最凶猛的猎物来彰显自己的实力。
赵清幼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徘徊在猎场之中,萦萦娑娑的树叶摩挲声时不时作响,赵清幼凝神蹙眉,摸了摸箭羽,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缓缓拉开弓弦对准了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的一个草丛。
但赵清幼还未来得及松手,那草丛里便跳出来了一个雪白的小身影,赵清幼定睛一看,是一只兔子。
赵清幼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雪团子正在津津有味地持着草叶,圆滚滚的十分可爱,想必颜汐肯定会喜欢,便决定不射杀它,干脆把它带回去送给颜汐养着。
于是她收回箭,翻身下马,准备徒手把这只跑到她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吃午饭的小傻瓜给抓回去。
谁知赵清幼刚把塞得满嘴都是草叶的小白兔给抓起来,就听到草丛里传来了一声低吼之声,低迷磁性,赵清幼以为这次还是兔子,可一抬头便看到了隐藏在草丛中的橘黑条纹相间的巨大身影。
看清那身影后,赵清幼的脑海中忽然一瞬间空白,背脊一凉,全身都僵住不能动弹。
这一片为女子准备的猎场很浅,多是兔子与麋鹿这种没什么攻击性的猎物,可为何如今却出现了老虎!
赵清幼对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不敢轻举妄动,赶紧把手里的兔子给扔了当做诱饵引开那只盯着她伺机而动的老虎。
但那老虎却聪明得很,根本不在乎那只兔子,在它眼里,赵清幼这一只“大猎物”才是它的目标。
“吼——”
老虎兴奋地吼叫了一声,迈着步子向赵清幼走来,它那雄浑有力的声音惊起了枝头的鸟儿,更是让赵清幼心中的恐惧开始不断蔓延。
她想转身上马,但是只要她转身一跑,离她不过几步的老虎便会毫不犹豫地扑向她,将她咬碎吞入腹中。
赵清幼颤颤巍巍地抖着手拉开弓,想要用箭先逼退镇住这只猛虎,然后飞快上马逃离。但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来这之前赵清幼从来没想过要在春猎之中大显身手,是以只是简单地学了用弓箭的方法,根本就射不中猎物。
可是箭已离弦,不禁没有射中猛虎,反倒似乎激怒了它,它龇牙咧嘴地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眼中露出了饿瘦的贪婪,毫不犹豫地朝着赵清幼蓄力一跳。
赵清幼转身就要逃跑,但祸不单行,她的脚下正好是连着的一根枯枝,赵清幼没有注意到被枝藤给狠狠地绊住了脚,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赵清幼回首惊恐地看着向自己扑来的橘黄色身影,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今日必是凶多吉少要成为这只猛虎的腹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