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冷冷道:“我前些日子就和皇后娘娘商量好了,上元节那日会为你择选一门合适的亲事,你不许拒绝!”
“凭什么啊!我不嫁!我不嫁……”周敏溪彻底炸毛了,此刻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气得直拍门。
“你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算十七岁了,这可由不得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周夫人说罢,不理会周敏溪张牙舞爪的嚎叫,拂袖而去。
周敏溪冷静不了,偏偏又开不了门,又踹又拍的折腾门板:“娘,你快放我出去!娘,你回来……”
苏明镜隔着门窗安慰她:“敏溪,你就别挣扎了,放心伤了自己,就听娘的话,准备选夫婿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了。”
“嫂子,你去跟娘说,我不嫁人!那些臭男人,我讨厌死了!我就是出家削发为尼,也不要嫁人……”
周敏溪说得是气话,当不得真,苏明镜柔声道:“你安静一些,别让娘听见了。这些话别再说了,等娘气消了,我再去劝劝她!”
“气死我了……”周敏溪心里委屈极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瘪嘴就流下眼泪,抱着枕头呜咽的哭泣。
苏明镜说话她听不进去,哭得正厉害,无奈只能叹着气走开了。
第52章 死性不改
周敏溪被关禁闭的消息传进宫里时, 已经是两天后,赵如裳后悔自己那日没能阻止她,害得舅母发火, 这就是周敏溪心直口快,为厉王出头的下场。
好在只是闭门思过, 没受什么重罚。几日后, 皇帝为国舅践行, 赵如裳去见舅舅一面,听他说周敏溪在家中一切都好, 这才放下心来。
冬至一到,便是进了一年最寒冷的天儿,京城昨夜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在皇城里,早上起来,放眼望去,偌大的宫阙失去庄严奢华点缀, 高低起伏的宫殿铺得跟绒毯似的, 是望不到尽头的白,直晃人眼睛。
老天酝酿一场大雪,近来几日天色黯淡无光, 一直没有暖和起来, 赵如裳怕冷,躲在寝殿里不敢出门。
今日下了雪,天气倒难得晴朗起来, 没有阵阵凛冽刺骨的寒风,头顶挂着暖洋洋的日头,赵如裳用了晚膳就出去走动, 顺道给皇后请安。
皇后说天气正好,出门往御花园闲逛,不出意外的,赵如裳又被自己母亲一顿唠叨数落。
“你瞧瞧你和敏溪干的好事,昨天穆夫人进宫来,诚惶诚恐的跟我告罪,说他们穆家福薄,做不了皇家儿媳妇!”
穆夫人虽然没有大哭大闹,可显然是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尽管穆如茵说话不好听,也不该那样落人家的面子,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闹得如此没脸,最后还叫周家和穆家生分了,虽然两家也的确没怎么好过。
“如今好了,你七哥婚事又搁置了,穆家姑娘估计也怪上敏溪,也不知老七那边怎么想!”
“母后,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赖我们啊,那穆小姐也并非没有过错,我原还想她是个娴静温柔的大家闺秀,小小姑娘被家里养得心高气傲,说话总不好听。她当着七哥,明里暗里的说他的腿疾,她说的是事实,可说得那么直白,七哥不要面子吗?这婚事搁置就搁置吧,眼瞧我七哥也不喜欢穆小姐。”赵如裳说着,挽了皇后的手臂,娇滴滴道:“所以劳烦母后多费心,再另外给七哥寻个合适的王妃!”
“你当是老百姓做买卖呢,哪有那么容易!”皇后虽然有些不快,但经不住女儿如此撒娇,只应付道:“我这边再留意着吧,想要挑个品貌相当,彼此又相互满意的,可实在不易!老七的事儿就要费心力,到你身上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头疼呢!”
说起这个,赵如裳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浑身一凛,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含糊道:“母后,我不急!七哥还没定下呢,怎么就轮到我这个妹妹身上了?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赵如裳想了想,觉得这个借口甚为可行,长幼有序,厉王的王妃还没谱呢,她怎么可以先选驸马呢?
“这没关系,女子早婚,你又是嫡公主,没人敢多说什么!”皇后无动于衷,直接打碎了她的幻想:“你舅母上次跟我说过了,等上元节灯会的时候,邀请各世家子弟进宫来,为你挑选驸马的同时,也为敏溪留意合适的夫婿人选。”
“敏溪知道了吗?您和舅母就这样为人家做了决定,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赵如裳不满哼了哼,自古做爹娘都是这样的想法,生怕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像周敏溪这般出身容貌,到哪里不是香饽饽,结果现在竟要和她同时面临这个困境了。
“为什么不同意?”皇后皱眉看她一眼,肃道:“儿女婚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还能反抗吗?敏溪跟你就差了半个月,天天在外头野着也不成,等嫁了人,生了孩子,自然也就收敛了!”
皇后提起这个,赵如裳就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周敏溪和厉王来,他们两年多未见,青梅竹马时的情分还未淡去,敏溪那丫头粗枝大叶,如今时常往厉王那里跑,也没想到避嫌。
男未婚女未嫁,这么凑一块儿,难免叫人品出点暧昧不清的滋味来。
周敏溪热情似火,毫不顾忌的去见厉王,向来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来往的七哥,竟然也没拒绝周敏溪整日叽叽喳喳的吵闹,有时候赵如裳还能不经意的瞥见厉王看小霸王温柔含笑的目光。
她心里有了预感,但万万不能在皇后面前说,只胡乱瞎扯:“母后可别乱点鸳鸯谱,说不定人家敏溪不想嫁人,被舅母逼迫的呢!我和敏溪岁数都小,等上两年又何妨……”
皇后嗔她一眼:“你别找借口了,这次没得商量。”
赵如裳直叫唤,倚在皇后肩头,带着小女儿的娇软:“母后以前不是说要多留我几年吗,怎么就改变了主意?以后我嫁了人,不能时常进宫来陪您和父皇,多寂寞啊!”
皇后拍拍她的手,依旧不动摇:“是啊!以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眼看着我和你父皇一天天的老去,要是我们撒手人寰,没有人照顾你可怎么办呢?你放心吧,母后一定给你挑一个完美的驸马,将来若还有机会看着你们儿孙满堂,母后就是死也无憾了。”
赵如裳直跺脚:“母后,您说什么死不死的呀!”
这下,她真的找不到理由来拒绝了,一想到上元节快来了,赵如裳就一阵头疼。
她很犹豫该不该嫁人,十六年的人生基本在药罐子里泡过来的,尤其经历过一次死亡,她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惶恐不安。
苟延残喘,眼看不知能不能活过明日的人,却莫名其妙的对裴渊生出些虚无缥缈的想法来,第一次惊觉有这样的情绪时,她险些崩溃。
裴渊是何人,在她眼里是不染尘埃,远离俗世的仙人,她的任何感情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她一个不知来日的人,怎么能对他产生那些想法。
她不想耽误裴渊,也不想耽误别的人,哪怕她内心深处也渴望着能像平常人一般,可是像上一世经历过死亡之后,她就有些犹豫了。
不仅让自己为难,也给别人带去负担,这么沉重的姻缘还能要吗?
可眼下皇帝皇后心意已决,铁了心要她招驸马,赵如裳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暗自琢磨,待上元节那日去应付一下了。
寒冬腊月出来散步已经没有什么景致可看了,御花园百花凋零,光秃秃的一片,连绿叶子也见不着多少。
越往前面走,越冷清偏僻,走了一阵,赵如裳觉得脚底有些发热,偏头对皇后道:“母后,咱们回去吧,等会儿雪化了要湿鞋袜。”
皇后应了一声好,母女俩携手转身往回走,忽然听见远处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
是个女子的声音,隔着宫道和围墙,听不大清晰。
赵如裳的耳力很好,觉得那声音异常耳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了一听。
朱红的宫墙那头的声音听不真切,但皇后显然也注意到了,似乎还有男子低沉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