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在梦中窥见一二,谢妧也能感受到自己目睹那一切的时候,如同心口被人碾碎一般的疼痛。
当年当真经历这一切的谢策,遭受到这么大的变故,再加上之前受到的那些恶意。
所以才变成了那般模样。
如果自己当时在看到谢策手拿剑柄的时候,是选择相信谢策,或许也不至于到了后来的那般境地。
只是当时看到那样鲜血淋漓的场景的时候,她真的很难去想因果,看到谢策双眼呆滞地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了后退。
成为了压断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傅温茂也心知肚明谢策当时已经疯了,但是还是以傅家的权势扶持谢策登基,为的就是一家独大,外戚专政。
所以就算是对于朔北和东境的险情,也选择压兵不发,为的,就是打压景家。
傅家百年荣耀,恐怕在傅温茂的眼中,也值得用数万将士的命来抵。
然后再在景家快被消耗殆尽的时候,再举兵前往。
这样傅家,就当真是陇邺无人可以匹敌的第一大氏族,不论是兵权,还是权势。
至于景佑陵,刚刚的那个梦,反而更加令她觉得想不明白。
谢策杀他先生章良弼,对于朔北险情又毫不在意,再加上谢策又因为自己将章如微廷杖致死,甚至于廷杖的传闻,一直都是谢妧下令将章如微廷杖致死。
谢妧一直觉得,他毫不留情地对自己,是因为章如微。
可是他之前明明又对章如微没有丝毫情绪,甚至于在谢妧梦到的前世里,他满身颓唐,和他提剑闯入昭阳殿的时候,截然不同——
怎么都不对。
不是他的本愿,可是他的本愿,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
州牧府邸其实环境相当清净,谢妧走着走着,因为在想着事情,步伐很缓慢,所以其实也没有走过多远,然后就看到了一方水池。
水池其实不大,但是驳岸筑得极为精巧,这个水池的水在月色的照耀之下,闪耀着粼粼的波光,像是湖面之上又映出无数的小月亮一般。
谢妧随手捡了一个石子丢在水里,使了一个巧劲,所以水上面这个石子跳动了几下,泛出来了几圈涟漪。
目前唯一可以断定的是,自己和景佑陵的关系,远远不止之前在上书房的关系,他们在弘历十三年的秋猎之中,必然是发生过什么。
在她缺失的这段记忆之中,她见过那块和田玉的玉佩,景佑陵会唤她阿妧,所以她听到阿妧二字才有那样的熟悉感。
可是现在……她想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谢妧又拿起一个石子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随手掷在了湖面当中。
这次没有打出好几个圈,只有一个圈。
一声划破水面的闷响,就沉了下去,沉在这夜间如同黑墨一般的池子里,然后沉得悄无声息。
好似话本子说的那样,真心掷水去。
或许,就当真只能等景佑陵之后自己告诉她了,或者是她知道了之前的那段记忆,就能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
现在过多的猜疑,或许只是与事实南辕北辙。
反而是庸人自扰。
也不过就是来年春猎以后,算算日子,也就至多就是七八个月。
无论这些因果是怎么样的,反正日后,景佑陵还是可以做他的景大将军,自己也可以带着谢策前去其他的地方。
只要前世的因结束了,那么这一世,谢策不会再变成那样。
她原本也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所以这么一件事情想通以后,就准备站起身子回去。
现在天色其实还算是早,还能再休息一两个时辰,今日她想随着前去城隍庙之中看一看,哪怕是能帮上一些也是好的。
经过唐琸的安排,还有郭和光和谢允的筹划,梧州城内起码街道上的淤泥已经清理干净,只待再好好管控着城内情况,只怕不出一月,梧州城内就将恢复如初。
郭和光会在这段时间内好好想想如何加固水利,等到梧州瘟疫消散,就可以开始施工。
日后就算是再有连天的大雨,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再有洪涝灾害了。
谢妧垂着眼睛,无意之中再看了一眼湖面。
却突然看到在自己倒映出来的影子旁边,突然也悄无声息地,多了另外的一个影子,甚至于这个影子,还在缓缓地,移动。
这个影子好像……是个人。
谢妧装作丝毫没有察觉地再次拾起几个石子,这几个石子被她攥在手心之中。
她心中直觉,这个人,必然是来者不善。
唐琸府邸守卫还算是多,况且还有朔方卫在外巡视,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贸然出来,但是现在在她身后的这个人——
谢妧觉得,这个人绝对就是,冲着她来的。
那个影子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着谢妧这边前进,谢妧心中默念了几个数,然后霎时间回头,手里拿着刚刚的那几块石子,猛地朝着那个人掷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也看到了那个人的样子,身材矮小,佝偻着身子,就更加显得人干瘪。眼皮耷拉着,瞳仁有些浑浊。
他的脸上蒙着一个黑色的布帛,一时不察谢妧的动作,脸被石子打个正着。
谢妧转身欲跑,却不想那个人反应得极快,掸了一下自己脸上被打上来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