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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也不自在,讪讪着脸低眸,尽量叫自己保持镇定。
眼下她只将他的伤势放在心头第一位,更只想快些摸探清楚,纱布在他身上缠绕的各处厚度,好辨得上药的具体位置,以此推测出,他究竟有几处重伤地。
腹部位置摸完,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个数字。
三处。三处凸鼓纱棉,等同于他光腹部便有三处伤口。
她下手怎么这么重?
宁芙一颗心紧紧揪着,自责得要命,当下哪里还顾得上羞,只着急想再向上探摸。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阿烬隔着被子忽的用力摁压住,丝毫也动弹不得。
她本来只是手掌虚浮,为避就伤口,并没有真的贴在他身上,可他这猛地一下用力,叫她猝不及,就这般不避地直接摸到了他的肤。
她心一惊,不确认自己有没有碰到他的伤,当即一动不敢动。
刚要出声责怪,他先一步低哑开口,还道了句叫人思寻不明的话。
会起反应?
宁芙眨眨眸,一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好懵懵地出声问道:“什么反应呀?”
他没把手收回,只继续隔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她的指,仿若逗趣一般。
宁芙急着催他开口,“说呀。”
“大概……”
韩烬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来,之后又稍停顿,刻意吊她的胃口。
他看着宁芙关切的目光,眉梢微扬,眸子更带有些异样的深。
接着扯唇将话补全,“大概,是能缓痛的反应吧。”
“缓痛?真的吗?”
闻言,宁芙眸间当即现出惊喜,眼神更是确认一般,深深地凝看向他。
一直淤积在心头的愧疚与苦闷,好像终于能找到了可缓释的方式,她面上的忧心忡忡勉强算是淡了些。
韩烬想了想,启齿回她的疑问,“反应是真的。”
宁芙这回没再傻乎乎的问,她知道他说的是缓痛的反应。
想了想,她又自然开口,“你现在刚刚上了金疮药,伤口一定痧疼得正厉害,所以你这反应能不能一直有,这样你就不会作忍那般痛苦了。”
“一直有?”
这话,跟问他可否持久有什么分别,韩烬被她撩出点坏心来,尤其,她手还继续在里。
“那要看殿下了,只要被你碰着,就……一直都有。”
他身上遮着被,什么异样都不会落进她的眼,唯一有些不同寻常的,便是他的喘息,此刻控制不住地愈发闷沉。
被子足够厚,他刻意稍撑了下膝,不叫突兀得太过明显。
宁芙并不知自己落入他的陷阱,当下只诚意满满的要帮忙。
毕竟方才那十鞭,是她自己亲手抽下的,眼下为他做点儿什么,都是她应该所为。
宁芙这般作想。
“好,那你别摁着我手了,我继续试一试,好叫你的反应能一直维持住,多缓些疼。”宁芙诚恳恳地开口,目光盈盈澄澈。
韩烬听了这话,眸微眯,更于心暗暗骂了句脏话出来。
引导着纯到不行的娇娇小公主,毫无防备地说出这样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来,他的确不算是个东西。
可他本来也未诩过自己是个好人、善人。
“嗯,那试试。”他哄着说,神色未异。
宁芙点点头,眼神很是认真专注,仿佛拿出了医者的专术姿态。
她手指前伸,触到纱布,起势准备继续向上。
可指尖儿才刚伸出去,就被紧急叫停,“等等,这样不对。”
“怎么了呀?”她尾音绵绵,明显又不懂了。
不是要靠她探摸才能缓痛么,哪里不对?
“往上,虽有感受,但效果却甚微。”他看着她解释,又像是在言语指导。
宁芙抿了下唇,不知缓痛还有这么多说法,可又想每一瞬的疼痛,都是他能切身感受到的,自该一切都按他的标准去执行。
所以,她温声向他寻助,“那,那我该怎么做?”
“腹上。”
他口吻好心地提示二字,可不知为何,他说话间总是换着腿来撑起膝盖,姿态很是怪异。
宁芙忖寻不明,正要继续听他指导动作,可韩烬却忽的沉默下来,他没浪费口舌,只隔被猛地捏住她手腕,手把手地指引她到正确位置。
“这里就可以了吗?那我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宁芙几番确认,生怕自己会再出错。
“命都在公主手下,当然是任殿下……”
他说话奇奇怪怪,尤其最后音尾处的那两个字,与气音一块传来,有些混混得模糊不清。
宁芙懵懵地反应片刻,而后遽然瞪大眼睛,
他那被气息吞掉的两字,似乎是……玩弄?
‘任殿下玩弄。’
这是他的话。
宁芙眸有些湿,更觉自己手心都莫名在发热,他,他
', ' ')('到底在说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宁芙凝盯了他半响, 似嗔似恼,可对方始终静目平和, 面上未有丝毫故意捉弄人的狡黠,
对峙片刻,宁芙觉得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自己为他缓释伤痛, 绝无私心,又何来‘玩弄’一说?
大概,他方才说的是……腕动?
两字发音是相似的, 她帮他抚伤, 也的确需要手腕用力,宁芙这样想, 心里终于能自在些。
“可以继续了吗?”
阿烬态度忽然恭敬到叫人不适的地步。
这个时候她哪还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宁芙轻点了一下头,算是下来。
很快,手心被带动着轻贴慢抚, 她无需费什么力气, 只随他带动就好。
可慢慢的, 她无意抬眼一瞬,就看到阿烬俊逸的面容此刻微微扭动。
那副样子带着形容不上来的奇怪,仿佛真的释缓解了痛, 可眉心不时轻拧, 又像在强忍什么另外的痛苦。
她思寻不明白,只觉被牵带着, 抚贴动作越来越快, 直至指尖都快发了麻。
于是她忍不住轻轻唤了阿烬一声, 对方倒是配合地睁开了眼, 而后眸底浓深热悸,直直定在她脸上。
那瞬间,她仿佛猝不及陷进一潭暗泽漩涡里,不由呼吸僵滞,彻底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为何一副……动了情的模样?
宁芙困惑作想,手腕被他掐握得更加紧牢,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沉沉又异样绵长的喘息,又哑又蛊,宁芙耳廓都连带得酥了酥。
她眨眨眼更显怔茫,韩烬也正好向她投来目光,当下他胸膛镇鼓,一副并不十分平复的模样。
宁芙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最先的反应还是去关怀他的伤情。
“你好些了吗,缓没缓痛?”
他点了下头,没有出声,只松手将她的皓腕放开,又驱逐一般,把她的手臂从被子里推出。
宁芙没反应过来,垂目看了眼自己明显升温的手,又歪头带疑地抬眸凝向他。
看他额头发着汗,怎么瞅都不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宁芙自然怀疑,方才那些话只是他对自己的安慰,其实根本就没有缓痛一说,他不过生抗下来了而已。
“阿烬,缓痛是不是假的?”
闻她质问,韩烬瞬时一僵,神情罕见浮现出丝缕心虚之色,于是动作仿若不经意似的,伸手将自己腰上盖的被子,用力摁压得更紧了些。
里面泞泞不堪入目,不过缓痛之言倒不掺假。
方才他快意冲顶,哪还感觉得出什么鞭伤,而且就她羸弱挥鞭的那点小力气,纵然见了血,伤口也深不到哪里去。
被她深切注视,韩烬喉结不由上下一滚,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坦白,毕竟对着公主自渎这种事,并不算大丈夫的光彩。
只是未成想,他启齿还未出声,小公主忽的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环颈抱住他,低低喃道:“你自己算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究竟当着我的面受过多少次伤,剑伤、鞭伤……你能算得清楚吗,是不是多到就连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芙儿……”韩烬愣了愣。
宁芙吸了下鼻,下颌压在他肩头,视线就放空一般的低垂着。
“你又不是铜身铁臂,哪有什么缓不缓痛的,就算真的能痛苦暂缓,可你身体受到的伤害却都是实打实的,加之你进大醴前,身上就有旧毒未消,你到底还要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到什么地步?”
她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把话说完后,便忍不住地想掉眼泪。
韩烬背脊僵着,闻听出她的哭腔,又清晰感知到肩上阵阵的起伏轻啜,他不知所措地轻拍了下她的背,不知小公主忽的情绪波动是源于哪里。
但明显的是,她在心疼自己。
“我会对自己身体负责。”
韩烬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把人从怀里松开,而后掀开被子一角,把自己的右侧手臂露了出来。
宁芙抬手擦了擦泪,目光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当下不由心惊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的伤口,很多细节入目,叫她瞠目哑然。
深深浅浅宛如蜈蚣爪一般的疤痕,密布在他手臂各处,新痕交错旧痕,叫他原本白皙的肌理不见丝毫的腻滑,只有骇目的坑洼与凸起,虬根突兀延绵。
宁芙深深吸了口气,不敢伸手,她知道,这只是他身上很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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