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纸笺,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仿佛一瞬间点亮了他晦暗的心。
昨夜缠绵时,玉儿对他说,不要后悔,多尔衮当时意乱情迷,并没有能好好体会他的意思,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热泪从男人的眼中滑落,多尔衮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哭了,他靠着柜子慢慢地坐在地上,手心里捧着纸笺贴在胸口,脸上分明是笑着,可眼泪却不断地流下来。
三日后,多尔衮才再一次见到玉儿,彼时玉儿正带着巴尔娅在宫里散步,而他要往乾清宫去见福临,两人隔着老远便看见了彼此,多尔衮在玉儿脸上,看见了笑容。
“巴尔娅,你怕摄政王吗?”多尔衮离开后,玉儿问身边的孩子,“现在还怕吗?”
“回太后的话,奴才怕,只是……”
“皇上不让你怕?”
巴尔娅怯然点头:“所以奴才不能说。”
玉儿悠悠笑道:“皇上的姐姐们,可是都很喜欢她们的皇叔,她们可喜欢了。”
巴尔娅听不懂太后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之后说些家常话,没再提起多尔衮。
福临这一边,到底也是忍住了,如往常一样对待十四叔。毕竟朝廷每天都有无数的事要烦恼,少年皇帝尚未亲政,可随着多尔衮让他接触越来越多的国事,福临也越来越感觉到身上担子的沉重,根本无暇胡思乱想。
可在福临眼里,多尔衮面对天下事从容不迫,像是很轻松,而当年年纪太小,福临几乎记不起来皇阿玛是怎么样的皇帝,可额娘说皇阿玛比多尔衮强百倍。
十四叔尚且让福临觉得追不上,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超越父亲。
第376章 您信得过孟古青?
盛夏悠悠而过,一整个夏天,多尔衮是慈宁宫的常客,玉儿也常常往来武英殿。
那一场肌肤相亲之后,打破了玉儿端着的最后一分隔阂,本要担心多尔衮疑她的用心,不敢太过殷勤主动,如今便是大大方方,不再多虑。
入了秋,风渐凉,来年皇帝大婚和婚后选秀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八旗入关后,散入全国各地,大多是举家迁徙,因此八旗秀女们的花名册,便要从各地收集而来,再由户部整理呈送于皇帝。
这一制度,实则从皇太极时就已定下,但那时候并没有具体落实,一则国多战事,再则内宫有宸妃宠冠后宫,到如今福临,才真正开始实行这一制度。
这一日,众臣与皇帝商议,后妃等级与位份如何订制。
太宗在位时,除凤凰台上五宫,皇后与四妃外,其余皆称庶福晋,如今也没有正经的名分,而眼下宫里的巴尔娅福晋已大腹便便,但福晋一称也仅仅是尊称,不代表实际的地位。
在选秀之前,这是很重要的事,福临想要效仿汉制设立女官,被群臣驳回。
他闷闷不乐地来到慈宁宫,玉儿听完儿子的话,笑道:“明日你就去告诉他们,内宫之事,乃皇上的家事,自然要等皇后入主中宫,由皇后来主持打理,不用他们费心。”
福临道:“可是额娘,您信得过孟古青?“
玉儿笑道:“不过是个说辞,堵他们的嘴,将来借孟古青的名义,推行你自己的制度不就成了?皇上,为人做事要圆滑一些,不会可以慢慢学,只是别误会额娘教你撒谎骗人的本事,额娘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以为天下非黑即白。”
福临心里舒坦了些,腼腆地一笑说:“额娘,儿臣那天摸到巴尔娅肚子里的孩子在动,真神奇,太医们说,会是个儿子。”
福临若是老大,必然不会对这些事稀奇,偏偏他是自己最小的儿子,出生后再没有什么机会接近有孕之人,对于生命的诞生,自然充满了好奇。
玉儿听姑姑说过,皇太极当年头几个孩子出生时,他忙着跟随努尔哈赤征战,根本无暇照顾家眷,对于孩子的出生,也一贯是淡淡的,以至于和豪格的感情也不过是比君臣多一分血缘。
直到后来闲时多了,才有心思来多看一眼孩子,雅图阿图姐妹几个,赶上了疼爱她们的额娘,也赶上了被阿玛宠爱的好时候。
如今福临能在乎巴尔娅和她腹中的孩子,且对新生命充满期待,玉儿很欣慰,时至今日,她依旧期待福临能成为豁达宽仁的帝王,看着儿子渐渐戒了急躁的性子,她对上苍,对多尔衮都充满了感激。
“阿图姐姐十一月生,十四叔说,他会亲自去探望送礼。”福临笑道,“等正月里,巴尔娅也要生了。”
玉儿笑叹:“你们都长大,额娘真是该老了。”
话音落,门前传话摄政王到了,多尔衮明知福临在这里,还要来,想必是什么要紧的事,果然见他满脸怒色地走进来,福临不自觉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第377章 平静安宁的秋天
多尔衮前来,所谈是阿济格之事,他要彻底软禁自己的兄长,特地来告知皇太后和皇帝,大玉儿和福临自然没有异议,但是看多尔衮为了兄弟反目而痛苦,可见若非阿济格欺人太甚,他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方才多尔衮入殿,福临不自觉地站起来,这个细小的动作,叫玉儿明白十四叔在儿子心里的地位,福临脸上那一瞬流露出的绝不是心机,他依然惧怕多尔衮,也的确敬重他的皇叔。
福临不许巴尔娅害怕多尔衮,其实惧怕的,是他自己的内心被巴尔娅露出来。
“额娘,阿济格一定也会伤害您,这些日子您千万小心,虽然阿济格被十四叔软禁,可他的党羽未必能一并扫清。”福临很严肃地对母亲说,“儿臣也会小心。”
玉儿却笑道:“福临,你若是阿济格,你会来攻击我们?”
福临怔然,一时想不明白,唯有向母亲求解。
玉儿道:“阿济格深知他的弟弟对太后和皇帝是什么情意,更有多铎这个前车之鉴,阿济格若要谋反,必定不会先找我们下手,而是直接和多尔衮对着来,又或是另找人做帮手,同时对付多尔衮和我们。若留多尔衮,他必死无疑,可留我们,他还有无限生机,他一定会集中火力,对付他的弟弟。”
福临听得很认真,玉儿再问他:“正如你说,阿济格即便遭囚禁,他的党羽散布在外,随时可能对多尔衮造成威胁。福临,额娘问你,多尔衮若出事,你在宫里,该做什么?”
玉儿并没有告诉过儿子她的计划,福临也从不知母亲和鳌拜有什么约定,但一想到阿济格和多尔衮发生冲突,十四叔若有闪失,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十四叔……”福临迟疑了须臾,但看着母亲信任的目光,他渐渐挺起了腰杆,应道,“额娘,儿臣会立刻将被十四叔驱逐的鳌拜和索尼调回京城,他们是两黄旗最有分量的人。儿臣会让郑亲王和岳乐带兵守卫皇城,还有、还有……”
“还有正白旗的人。”玉儿道。
“可是?”福临对多尔衮的人,本能地感到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