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清宁宫后,两位阿哥被乳母接走,叶布舒回到他母亲身边,颜扎氏上上下下地看,担心地问:“你阿玛打你了吗?”
叶布舒摇头:“夜里倒是挺和气的,大福晋也劝了几句,要我们用心念书。”
颜扎氏捧着心口,又戳了戳儿子的脑袋:“你但凡争气些呢,不论如何,你总该比硕塞强。”
叶布舒道:“那又有什么用,我就是比大哥强,只要将来兰福晋和玉福晋生了弟弟,阿玛眼里就看不见我们了。您总是叫我争气,额娘您自己怎么还住在这里,那里侧宫空了一间屋子,您倒是搬过去啊?”
颜扎氏气得哑口无言,又舍不得打儿子,正好有宫女来送炭炉,她没头没脑地把人家折腾了一顿。
这些琐事,宫人们都不屑传到主子跟前,眼看着大汗去了兰福晋的屋子,各处便知道今天一天结束了,收拾收拾,预备轮班值夜。
侧宫里,海兰珠靠在软垫上,手里拿着绣绷,见皇太极来了,立刻把绣绷藏进被子里。皇太极却给她掏出来,作势要扔进炭炉里,海兰珠拉着他的手央求:“大汗,饶我这回。”
皇太极瞪着她:“你病好了?”
海兰珠颔首:“好了。”
看着这样的人,哪里舍得生气,这些日子都是玉儿在照顾,皇太极只偶尔来说几句话,像是分开了许久似的,他伸手摸了摸海兰珠的额头,不大放心,又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去。
海兰珠倒是害羞,轻轻推开她,眸光如水,温柔地说:“我真的好了,你看我都不咳嗽……咳咳……”
她忙捂着嘴,纤纤玉指遮不住双眼,眸中皆是笑。
这笑,直把皇太极满身的浮躁都去掉,将她推开一些,径直靠在她身边。
这一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可却解脱了她心里最大的包袱,他知道,虽然在这屋子里,海兰珠从不提玉儿,虽然她说她不会管自己和玉儿之间的事,可她在乎妹妹,也只有她会说:玉儿怕了,别再凶她。
“这是绣的什么,鸭子?”皇太极粗鲁地晃动着绣绷。
“是鸳鸯。”海兰珠从他手里抢回绣绷,小心翼翼地藏在里头,一回身,迎面就是一吻,轻轻一啄后,便是要吻得更深,海兰珠推开他,着急地说,“大汗,我的病还没好。”
“到底好了没有?”皇太极嗔道。
“就算好了,也要等一等……”海兰珠垂眸赧然道,“我现在没力气。”
皇太极捏过她的手说:“你要快些有力气,别叫我等。”
海兰珠含羞点头:“知道了。”
见皇太极闭目养神,她呆呆地看了会儿,而后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玉儿还愿意理我,我很快活。”海兰珠道,“我以为我,撑不下去了……”
皇太极缓缓睁开眼:“是我对不起你们。”
海兰珠道:“大汗没有对不起我,是大汗和我都对不起玉儿。”
皇太极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别胡思乱想了,也别再死撑,你和玉儿是亲姐妹,哪怕撇开我,又如何?”
“可是撇不开。”海兰珠含泪道,“那天见你策马奔来,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欠下玉儿了,我对不起她,永远也还不清。”
皇太极搂过她:“别想了。”
海兰珠却道:“姑姑对我说,要我哪怕为自己好好活着,我就想,不论如何,我都要好。我怕我不好,外人会说是玉儿欺负我,我怕你责怪她,我怕你迁怒她,所以我不论如何都要好,可是好累,每天都很痛苦,终于撑不住了。”
“怎么可能。”皇太极道,“即便有了你,我对玉儿也不会改变。”
“是,是我太自以为是。”海兰珠道,“我不会再这么想,这么想,才是对不起玉儿。”
皇太极见她咳嗽了,责怪道:“你就不能动心神。”
“我不动心神。”海兰珠道,“再也不动了,往后该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她是我妹妹,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妹妹费心神,她是那么在乎我。”
隔着几堵墙,就是大玉儿的屋子,她正搂着雅图和阿图给她们讲故事,阿图早就睡过去了,雅图还睁大眼睛,听得很认真。
故事讲完,该睡了,雅图却问额娘:“阿玛去姨妈屋子里了是吗?”
大玉儿淡淡地说:“阿玛也会来这边,阿玛也会去大额娘那边,还会去其他福晋的身边,雅图是知道的。”
雅图微微撅着嘴,心疼地捧着母亲的脸颊:“额娘会睡不着吗?”
大玉儿摇头:“额娘有你在身边,会睡得很香,可你不许夜里拳打脚踢的。”
雅图笑了,拉着大玉儿躺下,往母亲怀里钻:“额娘,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大玉儿拍哄着她,可她的心,还是空荡荡的。或许这样,也好,至少她,还在乎。
第123 苍鹰
正月的最后一天,皇太极带着大玉儿一道出城,来巡视多尔衮和豪格练兵。
他们分别在盛京城外的东西两头,往来也要一个时辰的距离,大玉儿跟着皇太极骑马,或急或徐,皆紧紧相随。
皇太极偶尔和身旁的人说话,想起玉儿来,一转身,她总是在身边。
“冷吗?”又要出发了,皇太极引马凑近了些,摸一摸大玉儿的手,果然十指冰凉,若是把手冻僵了握不住缰绳,行进中很是危险,他不免皱眉。
“我的手是暖的,只是不如你的暖。”大玉儿笑道,在皇太极眼前晃了晃,伸屈手指说,“你看,灵巧得很。”
皇太极嗔道:“别逞能,后头给你备着马车呢。”
前方豪格带人前来相迎,乍见大玉儿随扈,心中便是一怒。
如今他和这布木布泰算是杠上了,若非这娘们儿跑去练兵场撞见自己的人,怎么会有之后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