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呆愣住了。
“哐当”一声,谢玉京却转头扔了一把剑到他脚边,轻声细语道,
“大人真想自证,且出了这殿,到外头抹了脖子去吧。”
这下,御史却傻眼了。
他做出触柱的举动,亦是激愤之下,才能一鼓作气豁出去的,是效仿那些清正廉洁的谏臣,留的身后清名。何况,这都是那位大人的授意,只消这一下,他家中父母妻儿,才能得以保全啊。
但人,都是惜命的,被谢玉京这一阻止,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再死一次的冲动了。
那御史两股战战,剑就在地上,捡也不敢捡,重重跪在了地上,深深叩首。
如此一来,谢絮也明白了今日这一出,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冷哼一声,就要斥责郗鉴雪。
云妃却是款款走出道,“陛下,可否听臣妾说一句,温仪长公主未曾身死,本就说明了,这是天意。臣妾听说当时,祭神台上,大火已然燃起,公主却能全身而退,这不正表明了,是天意令公主存活的吗?况且,之后妙妃遇刺一事,亦是那胆大包天的刺客所为,与公主没有关系。后来的大火更是一场意外,怎么可以将这些种种,全部归咎在一位弱女子的身上呢?”
云妃说完便默默垂眸,只愿容凤笙看在她为她出言的份上,今后,可以庇佑于她们母女二人。
这时,亦有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陛下,臣有话要问问郗大人。”
顾泽芳桃花眸半眯,身姿俊朗,冲着白衣人拱手道,
“敢问大人,卦象中所说的遗祸,可有指名道姓是何人?”
郗鉴雪一怔,雪睫微颤,“并未”
“不过,臣根据卦象得知,未来的君王已经成了气候,目前就在陛下的宫中,”
顾泽芳打断道,“那便说明,也有可能不是温仪长公主。若说遗祸,是指前朝之人,那么,大兴之臣皆是遗祸,敢问在座诸位,有谁不是曾为大兴效力?难道也要陛下,将尔等都屠杀殆尽吗?如此一来,岂不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
敢问郗大人,你用意何在?”
他字字铿锵,如同重锤般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郗鉴雪毫无畏惧,淡淡道,“天意难违,预言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顾泽芳摇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果陛下执意要杀光那些所谓的遗祸,也许就会出现新的王者,大肆屠戮谢氏皇族,夺走谢家的江山。”
登时,方才还满脸愤恨之色的臣子们都面露了犹疑。
有人弱弱道,
“可她确然罪孽深重!”但声音,明显比方才小多了。
落到如此局面,只能看,君心更加偏向于何人了。
谢絮嘴唇紧抿,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谢玉京按紧癯仙剑,就要一声令下之时,忽听男人冷冷道,
“传朕旨意,温仪长公主禁足于公主府内,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私自出入。任何人,更不得私自探望,违令者,立斩不赦!”
说罢,拂袖而去。
皇帝一走,众人亦是纷纷离席。容凤笙也被几个羽林卫“请”回了公主府。好好一场宴会,就这样毁于一旦,众人神色各异。
谢玉京走过郗鉴雪身边,忽地被他叫住,脚步一顿。
“太子殿下,”郗鉴雪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淡漠如雪,
“臣有十二字,要送给殿下。”
谢玉京回眸,莞尔一笑。
“洗耳恭听。”
郗鉴雪缓缓道,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他眼眸如蛇般冷血,有着勘破世事的通透,“此女必有妖异,太子殿下就不惧,终有一日自食恶果,自取灭亡,永坠阿鼻地狱?”
少年勾唇一笑。
他的眼眸冷冷的,姿态甚至有些高傲,“孤从不信天命。”
若是天命要倾覆,那就让它倾覆好了,
他只相信,人定胜天。
第46章046洞房花烛,今天补上。……
046
听完这段话,郗鉴雪眼睛都不眨,却是不言不语,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就像是冰雪雕刻出来的假人。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劝不动这少年,袖子在罗盘上轻轻一拂,便转身离去,背影疏离若仙。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入了暮春。太子大婚,也在没几日了。这晚,直到过了子时,容凤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最近总感觉没什么食欲,身子也懒懒的不想动。
可到后半夜,便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的床前,视线也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眼皮沉重,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中,那人似乎探了手来,放在她的被子上,轻轻扯动,电光火石间,她倏地清醒,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
随即皱眉,“怎么是你?”
少年的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大清神情。
他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怎么,来的是孤,你很失望?”
一侧身便坐在了榻边。
容凤笙抓住被子盯着他,“你来做什么”
“给你盖被子,”谢玉京微微俯身过来,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眸有些专注的意味,然后,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竟然胖了。”
他伸手,似乎还想捏捏她的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看来在公主府紧闭的日子,她过得很滋润啊,还以为会看到她形容憔悴,至少,也该有点无精打采的吧。
谁知她面色红润,脸颊肉摸起来亦是软嫩嫩的。
虽说这样没有不好,可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过似的。
容凤笙可听不得这话,顿时沉了脸色,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胖了。”
被她的脸色逗乐,谢玉京低低闷闷地笑,指尖有些温柔地拂过她的面庞,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他环过她的肩膀,想要将她从锦被之中抱出来,却被容凤笙抵住了胸口。
“你,你走开。”
她胆战心惊,迢迢就守在外面,被她听见了可怎么是好,自己这张脸还往哪儿搁,还有那些羽林卫都是吃素的吗,怎么会把人给放进来了?!
“你用了素珍丸?”
谢玉京低声问,语气有些差。
“早就拿去喂鱼了,”
容凤笙立刻接口,又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发现自己跟他相处竟是不自觉亲昵起来,还有了那种小脾气,顿时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想要离他更远一些。
谢玉京忽然道,“那好你松手,让我进来,”
容凤笙一僵。
“想什么呢?”谢玉京一脸纯洁无辜,“我说让我进被窝里来。”他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
容凤笙气得一卷被子,“不许!”
他却故意俯身,贴在她耳朵根那里直往里吹气,带着浓浓的笑意说,“还是说你真想让我……嗯啊?”
真是太骚了,容凤笙耳根赤红,默默想着,倏地转过头,对上他含着晶莹笑意的眼眸。
少年却忽地直起身子,退后几步站定。
“看看,怎么样。”
正红色的飞肩束腰长袍,腰间玉带衬得身姿愈发俊朗挺拔,墨发散在两侧,五官俊美,修眉亮眼,额心朱砂闪烁流华。
看得容凤笙不知觉地坐起,倚在榻边默默地欣赏。
遗奴一直很适合红衣,遑论这身新郎官的喜服了,真是人间绝色,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好看的。
她看得目不转睛,谢玉京被她看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沉了沉眉眼,长腿一迈,便走了近来,修长的手指直接放在了容凤笙的衣襟上,就要往两边分开,容凤笙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对他怒目而视,她可没有这心思。
迎着她防狼般的目光,谢玉京一僵,亦是怒了,“你觉得我来,就是为了跟你做这种事?”
“不然呢?”
谢玉京一默。
容凤笙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见他唇角勾出一丝邪气的笑意,眉眼都流转着一抹潋滟,还故意凑近,伸手将她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怀中,坚硬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柔软的脸颊,
“那倒是,毕竟温仪公主的滋味,可是尝过一次就毕生难忘,外面不知多少人在肖想母妃呢。竟是让儿臣捷足先登了,这可怎么是好?
便是陛下都求而不得的女人,却在孤的身下婉转承欢,你说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很愤怒呢?”
容凤笙深吸一口气,掐着他的腰,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她推开他,直直指着门口,
“再说这种混账话,就给我滚出去。”
在他面前,她根本不用控制自己的脾气,光一个滚字,对着他就不知说了多少遍。
而敢对当今太子呼来喝去的,
她是头一个,亦是这世上的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