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便将手虚虚搭了上去,跟着他走到外面,“陛下不用害怕,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危及陛下。”
荆幸知俯身靠近,用一种温柔到让人骨头发麻的语调说。
若是忽略他偶尔的阴暗眼神,荆幸知待她算是尽心尽力,就像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那般。
容凤笙扬了扬脖颈。她好久没有见到阳光;她有些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趁着荆幸知在注视她,容凤笙轻咳一声,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朕不想再待在这里。”
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容繁衣。她的语气、她的神情都尽可能地贴近繁衣。希望在他的眼中看见动摇。
荆幸知笑了笑。他似乎十分清醒:
“陛下,微臣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可能。”
“朕若是叫你去死,你也会去死吗?”她淡淡道,但眼底明显有了怒意。
容凤笙发现,荆幸知似乎很喜欢她发脾气,这跟遗奴喜欢惹她生气不一样,遗奴也许只是喜欢看到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
而荆幸知,则是喜欢她端着皇帝的架子,最好,还要动手。她若是打他骂他,他会明显变得愉悦,顶着红肿的脸颊,眼底却笑意盎然。
真是怪癖。
容凤笙想起来自己以前,也给过荆幸知一个耳光。
那个时候他的反应跟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他是愤怒的、羞耻的、甚至想要弄死她。但是她扮作繁衣后,给他耳光,他既不反抗、反而心甘情愿,一脸很享受的表情。
荆幸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容凤笙的手被他按住,她指尖在他腰间,刚刚摸到匕首的一角。荆幸知眉眼低垂,眼底藏了一丝笑,明灭不定,“陛下,这东西很危险,陛下还是不要碰最好。”
容凤笙暗暗在心里切齿。
她“啪!”的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谁让你碰朕的?你连做朕的狗都不配。”垂在身侧的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用了极重的力道,直打得荆幸知脸偏到了一边。
荆幸知迟迟没动,眼底波澜骤起,变得十分狂躁。
他看了过来,好似一下子就恢复了理智,冷冷地说道。
“你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长公主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只是我的阶下囚而已。”
他紧紧攥住她的双腕,脸上的红肿未散,显得脸部有些不对称,看起来十分解气。
也许是容凤笙脸上的情绪外露太明显,荆幸知的表情僵了僵,而后将她一把甩开,语气很恶劣地命人将她重新关起来,甩袖而去。
容凤笙眯起眼,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差不多琢磨出了这个人的态度,或许、荆幸知喜欢这张脸,又极为嫉恨厌恶繁衣的性格。
他幻想着有一个顶着这张脸的人来主宰他,支配他。
他幻想着有人爱他。
这日,皇帝驾临丞相府。
荆幸知令人布置宴席招待,年轻的皇帝负手而立,站在池边看着游动来去的锦鲤。
他额心朱砂鲜红,相貌温和,整个人的气质却显得有几分冰冷。自从大菩提寺中那位失踪以后,他性情大变,斩杀了好几位御史,连带着将顾家抄家下狱。却在宫中大修佛塔,置工部的谏言于不顾。
朝野内外人人自危,甚至有人深夜拜访梁王世子,彻夜未归,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他抬起眼,看见远远在廊下走动的锦娘,猛地抬手,掐住了荆幸知的喉咙。他眉眼阴鸷,丝毫不在意旁人惊悚的目光。
“丞相果真是胆大包天。”
只有荆幸知明白,皇帝目光中的怒意从何而来,他后院中的女子总有一些地方,或是眉、或是唇、或是背影,肖似极了温仪长公主。
荆幸知毫无惧色,嘶哑着声儿道,“陛下如今众叛亲离,世子也与您离心,只有微臣是陛下手中可用的棋子,杀了微臣,便再也没有人站在您这边了。”
“陛下真的想要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吗?”他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
谢玉京的手松了松,又蓦地捏紧。荆幸知额头青筋暴起,赤红着眼看着他。
难道他还真的要把他杀了?!
谢玉京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夫人呢?”
荆幸知松了松衣襟,咳嗽几声,转向婢女,“去请夫人,”他淡淡道,“让夫人好好梳妆打扮。”
尤其加重了梳妆打扮四个字。
容凤笙被人扯到梳妆镜前,重新做了温酒酒的伪装,来到厅堂,便被荆幸知要求给皇帝敬酒。
容凤笙不知道荆幸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给谢玉京斟满了杯盏,谢玉京一眼都没有看来,只顾一口一口地酌饮,他的指骨隐隐泛白,脸色也很白,似乎是睡眠不好,眼下隐隐有着青黑,但酒意蒸腾,很快令他的眼尾染上了绯红之色。
容凤笙没有出声,她也出不了声,荆幸知逼她吃了毒药,这味药可以阻碍她发声,并且令行动愈发迟缓,解药在荆幸知的手里,他似乎没有帮她解毒的想法。
给谢玉京倒完酒,荆幸知却出声了:
“过来。”
他笑意盎然地看着容凤笙,眼神中满是傲慢,见她迟迟不动,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谁知,什么破空而来,一把匕首牢牢地钉住了荆幸知的袖子,把他的动作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