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嘉了然, 纳喇家必定要完,正和帝替她造了这么大势,还扯上了太后的大旗,如今承乾宫对她呈拉拢姿态,咸福宫都上赶着送东西,自然会有人凑上来。
往深了说,纳喇家把控内务府这么些年,以纳喇家为首的包衣世家未必就没有别个心思,谁还不想着跃上枝头做鸡首呢?说不准攀对了高枝儿,做凤尾甚至是凤首都未必不成,关尔佳不就是现成摆在那儿的吗?
只都是宫女的话,可见还是有些人在隔岸相望,摸不准她这热灶是不是昙花一现,还得等太后回宫才能看得出来。
静嘉也并不着急,想了想吩咐:“等燕窝送过来的时候,你给陈掌事传个话,就说魏阿氏怎么也算万岁爷的母家,我一个当奴才的可不敢使唤,若是有谁诚心想过来,还请陈掌事给掌个眼。”
刘福点点头:“奴才记下了。”
“怎么说陈掌事如今也是内务府的红人儿,也不能叫他白忙活。”静嘉细寻思了下笑道,“我知道他不缺油水,逮着功夫你能见着他是最好不过的。到时候不动声色提一句,就跟他说,老早晚有他知恩图报的时候,只有认清了主子,好日子才能长久。”
刘福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可也能听得出,虽说如今瞧着丽景轩是要依靠广储司办事儿,可自家小主并不落下风甚至隐隐站上风。
他心里那点子忠肝义胆愈发变成死心塌地,刘福咧嘴笑:“小主瞧好儿吧,这点子事儿奴才定给办的妥妥当当。”
静嘉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吝啬提点他:“也不是所有事儿都得你自己办,省得分身乏术不是?”
刘福激动点点头:“奴才心里清明着呢,多谢小主提点。”小主这是叫他仔细分辨出能用的,也往手底下搂几个奴才,过把当管事的瘾呀。
小主如今可还没晋位呢,等以后成了嫔,甚至更展扬些……刘福叫自己心底的野望沾染,一腔子血都沸了锅。
说完这头,静嘉才回答半夏的问题:“一会儿咸福宫送来的东西,叫杜若看看,若是没问题就收到库房里去。若是有问题,刘福你想法子查清楚,内务府还给哪儿送了东西,尤其是永寿宫和承乾宫。”
半夏诧异看了眼略有些郁闷的杜若,跟刘福一并应声下来。
“你们先退下吧。”静嘉看杜若那嘴儿都能挂油瓶了,憋着笑吩咐。
待得其他人都出去,静嘉才拉着杜若坐下:“杜若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你想禀报的事儿叫刘福抢了先?怪别噘嘴儿了,谁也比不上杜若姐姐在我心里的位置。”
杜若叫静嘉打趣的脸颊泛红,羞涩里还带着别扭:“是奴婢吹破了牛皮,自个儿纠结一晚上,倒是忘了替小主盯着丽景轩,奴婢没用。”
按理说谁也没她得小主信任,她本该是坐镇丽景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是,可一碰上事儿她就麻爪,连刘福心里藏着事儿都一点没察觉。
若是以后碰上别处派来的钉子呢?万一小主怀了身子呢?越想杜若越害怕,眼眶子都急红了。
静嘉哭笑不得,学皇帝掐住杜若的脸蛋儿:“你若是没用,那可没有得用的了,若不是杜若姐姐护着我,如今说不定我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呸呸呸!小主不许说这种话!”杜若急得上手拍了静嘉膝盖一下,“您定是长命百岁的,您再这么着奴婢跟您急眼了呀!”
静嘉哈哈笑出声儿来:“你这不已经跟你家小主急眼了吗?杜若姐姐恕罪,可轻点儿打,你家小主怕疼。”
杜若被逗得直跺脚,见静嘉眼神亮晶晶笑得开心极了,她羞恼一会儿也跟着笑了出来。
“您惯是会拿奴婢打趣儿的,叫人听见奴婢可是没有活路了。”
静嘉笑够了,擦干净眼角晶莹,这才将杜若从脚踏上拉起来,非要她坐在炕沿儿,自个儿将脑袋凑过去。
“我自知道姐姐的好,你不需要跟别人比,就你这狗鼻子,你家小主一辈子也缺不了你,你才是我保命的法宝呀。”
杜若叫静嘉这撒娇的模样蹭得心软成一滩水,她心里略有些发酸,自打小主长大,已经许久没这般凑在她肩膀上撒过娇了,她还比小主大两岁呢,平日里却总是被小主当妹妹护着。
“能护着小主,奴婢才算是没白活。”杜若放任自己以下犯上摸了摸静嘉的脑袋,“只可惜奴婢太笨了,就是记不住那些弯弯绕绕的方子,不然还能更老稳些。”
杜若之所以能在静嘉身边保住命,成为唯一长久呆在静嘉身边的丫头,除了静嘉确实护着她,也还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长处,她那鼻子总能闻见别人闻不出来的味儿。
墨勒氏害死静嘉身边的奴才,无非也就是打死或者下药,她胆子小躲着不犯错,下到饭菜里的东西也都被她给避过去,这才好好活了下来。
一开始静嘉知道杜若有这本事,主仆俩还激动来着,只要是杜若知道的料,尝过的菜里头搁了什么她能一个不落的说出来,药也是如此,谁都别想往里多添一丁点旁的。
有这种天赋按说要么该得一手好厨艺,要么该成为顶尖儿的女医,可杜若大概所有的幸运都点在鼻子上了,她做菜扭脸就能忘记自己往里放了什么,从来也没能做出一盘子好好的菜出来,也就点心还算能咽下口。
药理就更不用说了,她能记得自己闻过的味儿,却永远记不清药名儿。
不过得陇望蜀非静嘉本性,杜若能有这么个长处她就很满足了,若非杜若,她也不能知道自己药里的香附被换成了天葵子,野生天葵子用多了是要损寿数的。
所以当初在园子里静嘉才会让杜若盯着太后的手段,若是中秋宫宴时杜若能跟着,说不准她也不会被人算计。
只是那时杜若没资格近前,她才更觉得是自己没护住小主,心里一直没少了难受。
“以后我只要一直受宠,算计咱们的只会越来越多,可都要靠杜若姐姐替我防着啦。”静嘉笑眯眯道,“麝香和红花的味儿你该记得的,也不拘到底是什么,只要闻到你觉得不好的味道,尽管来告诉我就是。”
静嘉趁替太后做泡脚荷包的时候,从太医院领了好些药回来,量都不多做不得坏事儿,却也都叫杜若一一闻过,叫她死死记住了几味药材的味道,当时静嘉就想过万一有此时的光景了。
“您放心,只要近您身的东西,奴婢定死死把住。”杜若认真点头,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赶忙继续道,“蓉娟过来借描样子,偷偷说给奴婢听的事儿,跟刘福知道的差不离,她只知道纳喇家该是做了什么万岁爷会赏识的事儿,奴婢觉得柔小主在这宫里该也是养住了些手段的。”
静嘉知道的更仔细些,闻言也不惊讶:“她进宫两年多,有些自己的手段也属正常。”
杜若起身出去前突然道:“对了小主,奴婢跟蓉娟说话的时候,闻到她身上药味儿挺重的,奴婢闻着好似有红花的味儿。”
静嘉闻言挑了挑眉:“好似?”
杜若不太确定道:“当时丁香也在榻榻里呢,奴婢没仔细闻。”
她这本事也不能逆天,总得凑近了使劲儿闻才能闻个明白,可蓉娟本来就警惕,她总不能趴人身上去。
静嘉眼神缩了缩,见半夏端着东西站在门后,她不动声色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杜若也瞧见半夏了,叫刘福守着门口,她拉半夏去西侧殿那头榻榻里,好一会儿才出来,二人都换了衣裳,脸色不大好看。
瞧半夏拉刘福去一旁说话,杜若进门皱着眉:“奴婢就知道慎嫔不怀好意,芷元送了些银镶的首饰,倒是叫外人瞧着坦荡呢。可奴婢闻着,那红翡定是拿药材泡过的,有两种味儿奴婢没闻过,其他奴婢得对着药材闻过才知道,但肯定有红花和紫茄花,没有麝香。”
紫茄花常用于金疮药内,却也有个常人不太会注意的地方,接触多了有避子功效,至于红花……就更不必多说。
“那你叫人好好收着,等太后回来还能用的着。”静嘉并不意外,特别炮制过的首饰不用麝香是因为那个味道确实不太好掩住。
至于慎嫔会算计再正常不过,这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总要叫她坐上妃位得意时,再将人拉下来,才能叫纳喇家更手足无措。
内务府如今还在纳喇氏手中,若是就这般由着关尔佳和马佳氏算计,到时候指不定要叫谁瓜分了,她还没跟纳喇淮骏通过气,总需要些时日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