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娘咧, 论拍龙屁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撵不上这个老东西,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嘴快吗?当谁不会说似的。
“就是啊,满大清谁不知道万岁爷的仁慈, 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天灾人祸都少了许多, 定是老天爷都称赞您善于治下。臣等愚笨, 恳请万岁爷恕罪啊!”这是向石太傅看齐的那一拨。
论奸猾狡诈他们比不过关尔佳氏这些大家族出来的, 论青天老爷他们也吃不了寒门出身那几个苦, 寥寥几分本事也总有青出于蓝的天子门生还虎视眈眈, 他们只能捧着一颗忠心, 研究透了石太傅行事, 紧随其后,才能立在这金銮殿里。
而实在是追不上这帮中立派速度,心思叵测的那几个, 这会子不敢说话,只能低垂着头做愧疚姿态了。
实则心里的问号带着尖尖的尾巴一下下戳心窝子上,憋屈得他们想吐血。
肯定是贵妃搞的鬼,她不但夺了世家替自家女儿这么久的布置占了后宫妃嫔的高位,更在后宫搞东搞西,叫万岁爷抓住机会,恨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要不是世家同气连枝,说不准以后谁也站不起来,只能匍匐在皇帝脚下了。
关尔佳氏分支所出的几个偷偷冲着马佳老爷子和伊尔根家的人使眼色,还是不肯放弃。
好在皇帝很体人意,皇帝也没打算让他们就这么放弃。
听了几个人请罪的动静,皇帝冷笑着重重将茶盏放在御案上:“爱卿们应该很好奇昨天贵妃为七巧节张罗的巾帼榜吧?”
朝臣:不,听皇帝这语气之诡异,他们一点都不好奇。
“既然尔等都道朕是仁君,朕就满足你们的好奇。”皇帝冷哼,自顾说下去,“这巾帼榜的二榜乃是皇城内所有有银子的人共同押注,朕本来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昨儿个晚间内务府一送上来折子,惊得朕一夜都没睡好。”
有人逮住机会,赶忙开口:“启禀皇上,贵妃此举大为不妥,贵妃乃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后妃,伺候好万岁爷,为其他妃嫔表率,掌管六宫之事,安分守己,为万岁爷绵延子嗣才是本分。可贵妃竟然效仿金榜题名,教唆一帮奴才胡闹,甚至由得宫女用状元、榜眼和探花之名,分明是牝鸡司晨,妄图以后妃之身份倒行逆施,此乃大逆不道,万岁爷明鉴,贵妃实在不堪为高位,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后宫便要乱了啊!”
石太傅看懂了皇帝眼神里的嘲讽,大气凛然反驳:“齐大人分明是胡搅蛮缠,牝鸡司晨乃是指尊弱卑强,难不成在齐大人心里,以万岁爷的英明,会被贵妃压制?你这番话才是大逆不道!”
齐大人心下一惊,赶忙道:“微臣不敢,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可贵妃闹出来卑位见尊位不行礼,甚至自主择婿等一系列荒唐举措,分明是要霍乱后宫,若是宫人穿了那五福绣鞋出宫,甚至有可能造成奴欺主的乱象,求万岁爷三思,万不可由着贵妃性子来啊!”
“是啊,贵妃所出安国公府便混乱不堪……”
“贵妃分明是纵容奴才不分尊卑……”
拍龙屁赶不上,空口白牙将白的说成黑的,毁掉一个人,这些人还是擅长的。
一时间殿内有一半儿人因着马佳氏私下里的联合,直将静嘉说成了祸国妖姬,那意思叫石太傅一句话总结——若不把贵妃立刻一把火烧了,大清就要完了。
石太傅在心里冷笑,先帝荒唐,正和帝励精图治善于隐忍,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养出了许多觉得自个儿脖子堪比金刚钻的傻子。
啧啧……石太傅摇摇头,静守心神开始在心里盘算,能空出来多少位子好叫天子门生上位,该如何平衡新朝局势。
不怪石太傅站干岸,实在是他清楚皇帝的秉性,既然皇帝已经发怒,那便是有把握叫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跟一群傻子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果然,底下群情激昂,众人盼着皇帝被逼得步步后退的情形没出现,反倒是叫皇帝忍不住笑了出来。
皇帝扫了一眼没达到目的眼神愈发阴沉的几个,唇角的讥讽丝毫不蹭掩饰:“说完了?你们都不好奇那信重银到底有多少,才能叫朕惊得夜不能寐吗?”
朝臣:“……”大伙儿下意识心里有几分寒气生出来,下意识不敢接这话。
“只一日,三场比拼,园子里和宫里分别押注三次,有三分之一的银子已经给内务府,叫他们给赢了的宫人发下去,剩下的三分之二,竟然有三百万两。”皇帝这话叫金銮殿内更安静了些,众人瞳孔中满是震惊。
虽说三百万富庶些的大臣家里都能凑出来,可……要知道战时西北一年的军饷不过才五百万两啊,一日,只宫人们便凑出来一半???
好些人心里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虽说金銮殿内四角都放着冰鉴,可有些人汗唰唰落了下来。
皇帝面无表情接着给臣子们解释:“宫人上巾帼榜者不过二百之数,其中由宫人押注者金银之物不过五万两之数,而银子则在三万两之数,剩下的二百九十多万两……除了有十万两是朕替贵妃所出,其他全是后宫妃嫔们的手笔。”
最后一句话叫皇帝几乎用感叹般的语气,轻飘飘地仿佛羽毛似的说出来的。
可这羽毛落下来,瞬间就变成利刃,猛地扎进了朝臣们的心里。
“正和二年北蒙作乱,国库空虚,朕带头捐献私库银两,各位爱卿们出了多少银子还记得吗?不记得没关系,朕提醒你们,一百万两。”皇帝声音仍然很轻,甚至听着倒像是高兴似的,“百姓们纷纷捐银子捐辎重,合计也有二百万两之数。”
“正和四年,苗人连同定疆给西南边境下毒,导致死伤惨重,为了休养生息,朕刚下令免天下赋税一年,国库依然不丰,爱卿们忠心爱国,慷慨解囊,凑了八十万两银子,纷纷穿着旧衣上朝,里衣甚至都能见到补丁,朕感动极了。”皇帝声音低沉下来,可朝臣们心窝子更沉,几乎要沉到谷底。
大伙儿心里苦啊,百姓们捐二百万两银子那是因为各地都有富商,都知道国之不稳,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咬着牙举全国之力,才有那么多。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何必跟富商争抢着出银子,真当权势和体面不需要银子维持吗?
至于正和四年的事儿,啊呸!若不是石太傅带头把他们架在火上烤,他们会出吗?
有这银子多给家中后辈铺铺路不好吗?反正皇帝手腕强硬,关尔佳氏银子也不少,还有些人知道中毒一事的蹊跷,根本不担心定疆打进来。
都怕皇帝哭穷,更怕没完没了的捐银子,这才愤愤想法子叫万岁爷知道他们没银子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他们兢兢业业从地下抠银子容易吗?家里女眷动辄出一趟府,办个酒宴流水般的银子都花出去呢,他们哪儿有那么多银子给关尔佳氏抬轿子啊!
可谁想到,贵妃这一场活动,后妃们猪油蒙了心,竟然一掷千金,暴露了各家的银钱情形,好些胆儿不够大的已经开始苍白着脸打哆嗦了。
这这这,这不算欺君吧?
“如今看来,各位爱卿勒紧了裤腰带过苦日子,定是将家中银钱都给后宫妃嫔了是吧?”皇帝颇为感动道,“既然各位爱卿如此疼爱家中女儿,更甚过我大清的千秋基业,也胜过无数黎民百姓,且不说你们有没有脸被称为父母官,只说你们这父爱如山,怎么后妃们想要花银子买个体面,都惹来你们诸如大逆不道之言呢?”
“万岁爷……臣等,臣等不是这个意思,是贵妃……”
“嘭!”得一声,皇帝踢翻了龙案,桌子噼里啪啦掉到台阶前,差点砸到大臣们的身上,吓得众人都是一个哆嗦。
皇帝面色铁青,拿着折子一步一步走下来,直直将折子劈到刚才说话的齐大人身上。
“朕给你们脸面不愿意将话说绝了,你们就掩耳盗铃,当朕是傻子是吗?”皇帝先前说话都是不紧不慢听不出喜怒,这会子暴怒就显得格外雷霆万钧,连马佳老大人都皱着眉,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直觉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只怕今天是不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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