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话里的意思不免还叫人多想几分,念着宝赫的功劳……这就是不打算大封安国公府的意思了,省得安国公府展扬起来不说,少不得还要功高震主。
见皇帝面色不大好看,众人心知帝王被逼着做决定,当然心情好不了,也没人敢继续触皇帝霉头,早朝便在各怀心思中散了。
倒是石太傅出门的时候,不动声色睨了那些在朝堂上激昂的傻子们一眼,打算回去就跟府里交代好,以后这些人绝不可来往。
都说能站在金銮殿上的,不是苦读多年,便是过五关斩六将抢破了头才得了这份尊荣,前朝比后宫也宁静不到哪儿去,怎么还会出这么些没脑子的呢?
他们也不仔细寻思寻思,就看万岁爷刚登基时,逼得万岁爷只能韬光养晦的三足鼎立世家们,如今还有一个囫囵的吗?
真是脑子有坑,嫌自个儿日子过得太好了。
叫石太傅说,只要皇帝是明君,大清日渐昌盛,而贵妃和母家又不是那等子祸国殃民鱼肉百姓的,他们管皇帝临幸谁呢?
至于皇帝和贵妃吵架……害,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在外头再能干的大臣,回到府里,想钻自个儿哪个女人的被窝不也还是由着自己?跟受宠的拌几句嘴怎么了,别人哔哔两句试试?
这边石太傅摇着头出了宫,皇帝冷着脸去了御书房,孙起行也没忙着去传旨,毕竟贵妃有孕,她起得晚,这会子过去吵醒了贵主儿,万一有起床气怎么办?
所以等孙起行慢悠悠往储秀宫去的时候,大伙儿都得到了消息。
昨天贵妃跟皇上又哭又喊,也没能留住万岁爷,今日早朝上朝臣又拼命进谏,皇帝许是厌了贵妃的恃宠生娇,索性明言不来储秀宫了,连孩子都不要了,叫贵妃自个儿养。
这会子可没人想着孩子不用抱养出去是好事儿,双生子都知道不吉利谁愿意抱养啊?
其他阿哥都在乾清宫,双生子连皇阿玛的面儿都见不上,以后还能有好儿?
像是墨贵人和定常在之流都乐得在宫里憋不住,笑了个痛快,昨儿个在咸福宫隐约听见了现场的勤贵人,都高兴的多用了碗粥。
孙起行到了储秀宫后,还候了会子,静嘉才叫人伺候着起身接旨。
因为这旨意不算好事儿,孙起行连赏都没敢接,将圣旨递给刘福,抡腿儿就跑了。
静嘉等孙起行看不见影儿了,笑着招手:“好事儿,将圣旨供起来,叫御膳房给我做些好吃的!”
“嗻!奴才这就去!”刘福虽然心里掂量不清主儿自己养和在乾清宫被万岁爷亲自抚养哪个更好,可伺候好主儿才是最重要的。
等刘福出了门,半夏等人先伺候着静嘉喝了小半碗血燕,魏嬷嬷才笑着上前替静嘉按压肩膀。
“主儿昨天跟万岁爷闹将出来,是为着这旨意?”她仔细斟酌着问,“若是您好好跟万岁爷说道,皇上也未必不肯,您又何必……”
魏嬷嬷是很想说,伤人的话说出口,到底要在皇上心里留下缝隙,甭管将来如何,皇上想起来总要不舒坦的。
静嘉笑着摇头:“我闹自然有必须闹的缘由,嬷嬷向来比别人思虑的多些,不妨仔细想想我是为什么。”
半夏在一旁也跟着紧寻思,是啊,主儿为何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让万岁爷下不来台呢?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在魏嬷嬷和半夏苦思时,杜若直肠子反倒道破一点:“主儿,您是为了哄隔壁那个不省心的吧?奴婢瞧着她就不是个好东西,自打马佳氏遭了劫,她一直躲在咸福宫,那头还时不时飘过来点子药味儿,弄得可怜兮兮,好像吓坏了似的。您被皇上冷落了,她再掏……掏那什子晦气,也该想法子出头了吧?”
“噗——好姐姐,那是韬光养晦,奴婢也觉得那位小主不像是个胆小如鼠的,前阵子奴婢去尚服局找小姐们换花样,还听说呢,她身边那书轻仿佛曾经是德妃宫里的粗使,德妃身边出来的奴才,啧啧……”半夏恍然大悟,低声道。
魏嬷嬷见静嘉没反驳就知道是说对了,可瞧着静嘉唇角悠闲的笑意,魏嬷嬷眼神闪了闪,总觉得不止如此。
“主儿可是担心,这后宫还有心思叵测的,平素看着是好的,若是您不得宠了,才能见真章?”魏嬷嬷小声问道。
哪怕就是跟主儿最亲近的柔妃,得知主儿怀着不吉利的双生子,还跟万岁爷闹翻,也要仔细寻思寻思是不是还能来往吧?
更别说丽贵人和祯常在等凑上来求庇护的,这时候最是能够看清人心。
“我就说你们都是聪明的。”静嘉笑着夸赞道。
魏嬷嬷有些赧然:“奴婢等比起主儿来差远了,主儿高瞻远瞩,还求您明示,奴婢们也好跟主儿多学学。”
“鄂鲁最近怎么样了?”静嘉不置可否,转头问道。
半夏回话:“说起来叫人纳罕,一家子都成了庶人还都挺能折腾,小大人的阿玛明目张胆的宠妾灭妻,逼着小大人为庶子谋前程,还逼着小大人养一家子。”
说起来半夏仍觉得不可思议:“若这般就算了,小大人的阿玛竟然将嫡妻关进柴房威胁小大人,小大人想带着额娘自立门户,偏……那位夫人是个糊涂的,死活都不肯离府。听内务府说小大人如今憔悴的很,若不是隆礼大人和陈掌事等人帮衬着,您又下了令压着,内务府说不准真要乱了。”
静嘉微微笑出来:“你们就不想想,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推着,他们敢这么对待鄂鲁?”
魏嬷嬷点头:“奴婢觉得也是,只怕是有那不安分的,难不成是……”她指了指隔壁。
静嘉摇头:“勤贵人无宠无子,没那么大底气,我猜是墨家,只是不知康太妃什么意思。”
“此番您跟万岁爷闹开,是想试探康太妃?”魏嬷嬷诧异问道。
静嘉点头没再说别的,她前头还觉得皇帝给鄂鲁的旨意奇怪,为何不干脆命令他自立门户别居,只用了个准字,叫马佳府乱成一锅粥。
如今看来,万岁爷还是想着留下个缺口,也好给有心人可趁之机,毕竟泰平在直隶六年,直隶总督没有连任三届的,今年也该回了。
也许皇帝还有叫她给鄂鲁施恩,想替她在后宫铺垫权势的意思,静嘉聪慧,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如今死死摁着内务府的世家,便是替鄂鲁做脸。
等泰平回来,正好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要知道进了正月她就怀身子七个月了,都说七活八不活,双胎更是危险,墨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墨贵人能做的有限,可若是墨家跟勤贵人联手呢?更甚者康太妃也插一手呢?为了孩子的安危她不得不防。
康太妃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可自打太后故去后,她便一直常驻佛堂,再也没了动静,如今深居简出,不留神都想不起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她是会帮着墨家,还是会跟墨家作对?帮着墨家,自然是要推她下去,跟墨家作对,也有可能拿她腹中孩儿陷害墨家,怎么看都是危机四伏,面对这样懂得藏拙的老姜,静嘉从来都不敢小瞧她。
所以这次跟万岁爷闹翻,她一来为了叫勤贵人、墨贵人甚至康太妃等人知道她失宠了,心思百转千回的,有敖乐在一个都躲不过去。二来是顾虑着孩子和宝赫,安国公两年内必死,如今也不是展扬的好时候,逼万岁爷不重用宝赫,加之宝赫还要丁忧,到时候她母家势弱,登上后位更叫皇帝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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